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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书闲含着笑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而且,父皇有意……撮合画儿与臣妾三皇兄,此番入朱墨,
怕是画儿最后做小女儿家的日子了。”
书闲的三皇兄是谁?青画茫然间还是反应了过来,是青持;青画与青持说到底只有恩情,并不相熟,
但是如果换个熟悉点的叫法,那就是宁臣,与她相伴了那么多年,最后连埋骨都是他,宁臣。
墨轩似乎对书闲的这个说辞满意得很,他笑道:“朕自然不会夺人所好,品香郡主就暂且在宫中待些
日子吧,也好多陪陪爱妃排解寂寞。”
殿上静默了一会儿,一时间又是满满的一片道贺声。
照理,皇帝封妃也不过是个仪式,只有迎娶皇后才会办个大典,只是书闲是个外嫁的公主,封妃是
早晚的事情,大婚却仍然是少不了的;日子选在四月十五,这一天皇宫上下热闹非凡,相对的,宫里的
防备也会少许多,青画想了许久,也选在今天找上了墨轩。
第五章
自从书闲入后宫,青画已经可以到墨轩的寝宫附近走动了,大婚这天人声鼎沸,墨轩寝宫的防备也
比往常松懈了一些;看门的侍卫认得青画,只是匆匆往里面通报了一声,便放了行。
相较于外面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墨轩的寝宫里却是寂静一片,青画走过狭长的回廊,清晰地听
到自己的脚步声在长廊里回荡着;再然后,她就见到了墨轩,坐在寝宫内院的亭中,慢悠悠地喝着酒,
神色沉静。
现在的墨轩不是那个荒淫无道的昏君神色,也不是那晚在湖边的好学少年,而是带了点倦色,他也,
看见了青画,眼里微微有些惊讶,他说:“郡主有何事求见?”
青画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开了口:“陛下,您想做个名副其实的皇帝,我想
效犬马之劳。”一句话,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墨轩手里的杯子颤了颤,落在亭中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到惊诧,最后变得
冷冽,只用了短短一瞬间;他死死盯着她,眼里霎时间寒潮肆虐,俨然已经起了杀意。
墨轩冷着嗓音开口:“你装疯。”
青画微微一笑,“是。”
“为什么?”
青画低头不语,为什么要装傻,这个问题她自己都不全然想得明白,也许……是因为上辈子就是个
天生的傻瓜,这辈子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吧!干干脆脆当个傻瓜,然后……绝地重生。
“你来朱墨的目的是什么,贤妃和你是一道的?”
青画摇摇头,“不是,书闲她不知情。”
墨轩防备地盯着她,随时都可能叫来侍卫把她拖下去凌迟的样子。
“为什么跑来告诉朕?”
“我想与你合作。”
墨轩冷道:“你的好处呢?”
青画回以冷笑,“因为我想让墨云晔一败涂地。”
小心翼翼交出的、被踩烂在地上的心,以及满门的血债,她宁锦辗转重生,早就只剩下这一个念想,
了;就好比是沙漠中迷路的人,心心念念攀爬过一座又一座的沙丘,或许不是为了金银财宝,也不是为
了加宫进爵、美人在怀,他只要一口水,就此生无悔。
墨轩很识趣地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让墨云晔一败涂地,或许是她眼里的恨意太过浓烈,浓烈到他已经
不需要开口问原因的地步,他只是冷笑一声,问她:“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有能力帮我,而不是拖累?”
“陛下想我用什么方法证明?”
墨轩想了想,伸手轻叩石桌道:“上次在御花园,你也听到了昭仪与朕商量的事吧,你怎么看封赏连
爱卿的事?”他这是……想试探她能力?青画心中了然,脸上也带了微笑。
“赏黄金、布匹即可,月俸和官爵不必动。”
墨轩诧异道:“为何?”
青画笑道:“因为人性如此,人心不足蛇吞象,陛下今日升了那人官爵或者月俸,那人顶多感激一、
两个月,再往后就会习以为常,认为理应如此了:与其吃力不讨好,不如赏黄金布匹,多找些机会多赏
几次,那人反而会感激陛下屡屡恩宠有加,朝中也会加官晋爵更为和乐,如果那人有些不满,便严惩几
个贪赃枉法的,杀鸡儆猴也不无不可。”
墨轩惊异地睁大了眼,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说法,少顷又皱紧了眉头;青画了然他在想什么,低
眉笑了笑,“陛下,帝王道是给起码有一半权利,或者是和乐太平盛世的帝王参照的,以现在陛下与
摄政王的差距,正儿八百的帝王道终究是比不过歪门邪道。”
墨轩倏地站起了身,那一身锦缎镶金的黄袍在太阳下闪过一些碎光,他的眼里带了点不可置信,到
后来又成了一丝迷蒙,最后在青画的注视下一点一滴凝滞下来,化成了深潭一样的冷静。
他说:“你师承何处?”
青画想了想,据实相告,“家师司空。”
墨轩犹豫道:“帝师司空?”
帝师司空?青画愣了少顷,她早就知道司空名气大得很,却从来没听人提起过“帝师”二字;听墨
轩的语气,貌似这帝师的名号可是来头不小,真的是她那整日窝在云闲山庄,没事遛鸟赏花、折腾些毒
虫毒草的师父司空?
就在青画踟蹰的时候,门外的太监轻手轻脚地靠近了亭子,在亭外叩头道:“陛下,吉时已到,请陛
下移驾朝华殿。”
墨轩点点头,起身要走,青画在他走之前想起了一些什么,她看看周围的太监宫女都已经告退,才
冒险喊住了他:“陛下,等等!”
“何事?”
“陛不说的那个连大人,可是连华?”
墨轩颔首,“你居然认得我朱墨的一个普通臣子?”
青画犹豫了片刻,才迟疑道:“如果是连华,他……应该是墨云晔的人。”这连华她记得,六年前曾
经受过墨云晔大恩,在摄政王府外等了整整三天只求报答的那个人……
墨轩的神色有些沉寂,未了,他轻声道:“青画,你跟来吧。”
今日是大婚,她能跟去的自然只有婚场,他这句话说得随性无比,青画却听出了一点点意味,他这,
算是……暂且承认了她?
墨轩的寝宫离朝华殿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青画跟在他身后出现在婚宴场上,顿时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在场的所有大臣都知道,青画这个痴儿可是朱墨的贵客,是以后要回去当青云太子妃的,所有的人都在
揣测,难不成是陛下……临时起意收了她?一时间,场上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怪异。
青画默默跟在墨轩身后,对周围或诧异、或同情、或嫉妒的目光视而不见,她只低着头,看着脚下
金贵华美的地毯,不远不近地跟着墨轩;她当然知道,这大概也是他给的考验,看她在这么多人明知的
误会中,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假如她退却了,那就是她没胆、没担当:假如她干干脆脆表现出不是疯子
的模样,那她就是鲁莽;假如她和他保持距离,那她就是无诚意……
这墨轩皇帝,年纪虽然不大,心思却也是八面玲珑的。
青画低头略略思索,眼角露出一两分笑意,干干脆脆抬起了头盯着墨轩看,抢在他前面走到皇座边
上,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勾起嘴角眯眼笑;这一笑,宴场上又是一阵错落的议论声,嗡嗡直响,所有
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青画抓着裙摆,对着底下的文武百宫、后宫佳丽们咧嘴一笑,就要坐到皇座
上去……
“哎呀,青画小姐留步!”就在青画几步跨到皇座前的时候,一边侍候的太监尖声叫了,手忙脚乱
地扶住青画,猛力把她拉开一大截。
太监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禁不住瑟瑟发抖的样子,他的脑袋上已经布满了厚厚的一层汗,回头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墨轩,又把青画往皇座之下的宴场,用力拉了好几步才絮絮叨叨道:“青画小姐,那
位置您可坐不得,您还是好好坐到下面去,或者和几个娘娘们玩去,听话。”
青画瞪大眼睛水盈盈地看看墨轩,不吵不闹,朦朦胧胧看着他;她知道,这目光外人眼里是一个傻
子有的迷蒙,到了墨轩这个知情人眼里,就是别有意味,再加上她方才的举动,恐怕就是血淋淋的挑衅
了;她其实只有一个目的,让他知道她有这胆量和应对手段去与他合谋而已。
墨轩微微一笑,不知道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脸的风流相,对上她牲畜无害的眼神,他眼眸中闪过一丝
奇异的光芒,稍稍挑了挑眉: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青画企图坐上皇座,这件事如果是正常人做了,
那就是死罪!可是她是个痴儿,还是别国来的郡主,更有可能是青云未来的太子妃,这身份却非同小可!
没有人敢出声,也没有人知道,墨轩会怎么处理这件公然冒犯天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