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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云忙接过了那封信,呈给舒贵妃细看,闵尚食又奉了刘采女的字迹上来供舒贵妃对比,舒贵妃的面色越发暗沉下去,似有浓密的阴云涌起。刘采女眼见颓势不可挽回,面色灰败,慌得手脚发颤。
和妃察言观色,逼问道:“舒贵妃娘娘可知采女为何与您如此亲近?偌大的紫奥城,皇上终日只在娘娘的关雎宫流连,若要时时接触皇上,唯有获得娘娘您的信任!”和妃的口角含了一丝凌冽之气,瞥了一眼侍立一旁、有些瑟瑟发抖的芦儿,扬声道,“既然刘采女选择缄口不言,那么,就先从芦儿开始审问,再如何,采女你也是正经的小主,不可轻易加诸刑罚。”
芦儿一时慌得手足无措,又见刘采女咬着下唇不出声制止,为求自保,忙叩首不止,哭泣道:“舒贵妃娘娘,琳妃娘娘,奴婢毫不知情啊!小主的所作所为,与奴婢,真的并无关联啊!”
芦儿的一句“所作所为”,几乎是印证了和妃的说法,刘采女气得发怔,一把抓住床头的荷莲纹瓷枕狠狠掼了下去,口中犹自怒骂不止:“贱婢!贱婢!”
瓷枕撞在地砖上,啪的一声便是粉碎,碎片崩裂四溅,竹息忙挡在朱成璧身前:“娘娘小心!”
朱成璧推开竹息,豁地站起,面露怒容,似盘踞的猛虎发现了猎物一般:“芦儿必定知晓些什么!竹语,褪去她的首饰,立刻拖去慎行司!”
芦儿慌得满面泪痕,只不停地叩首谢罪,抱着舒贵妃的双腿不愿撒开,舒贵妃无奈道:“先等一等吧……”
和妃扬声道:“何必再等?采女方才的情形,想必也是招了!那么,采女不宜住在关雎宫了,即刻迁回霓虹阁禁足!”
“本小主何时招过!分明是琳妃串通了芦儿来害我!”刘采女一把掀开被子,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跪于舒贵妃面前,“贵妃娘娘明鉴!是琳妃害我!”
舒贵妃微一迟疑,只道:“人证物证皆在,你让本宫如何信你!”
刘采女恨恨回首:“人证物证皆可能是假的,嫔妾可以向贵妃娘娘证明,琳妃一早图谋不轨,安插了细作在这关雎宫!”
刘采女口角利落,不像是蓄意污蔑,舒贵妃不免有些踌躇,口中却道:“不许胡说!”
朱成璧坦然迎上刘采女微见得意的目光,毫不避让:“那你说,那人是谁?”
刘采女冷笑一声,那笑声如月亏之夜穿堂而过的阵阵阴风,叫人不寒而栗,她逼视着朱成璧镇静的目光,眸光一闪,迸出幽蓝色的光芒,一字一顿,面色鄙夷而厌弃,似看到了极污秽之物:“令闻!”
舒贵妃一惊,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刘采女忙道:“怎么不可能!娘娘细想!当初废后谋害六殿下,关雎宫撤换了一批宫女和侍卫,是谁安排了新人进来,还不是那位琳妃!”刘采女微微一顿,继而道,“娘娘若不信,可唤过令闻,嫔妾必能揭穿她!”
舒贵妃觑一眼朱成璧,似在沉思,却是积云匆匆进来,满面苍白:“娘娘!不好了!令闻吞金自裁了!”
舒贵妃大骇,遽然站起,发鬓的金凤展九翅步摇垂下的累累明珠一阵乱颤,划过晶亮的弧度,迫人眼眸,“怎么回事!”
积云慌得叩首:“娘娘息怒!令闻留了一封书信下来,请娘娘过目!”
舒贵妃双手微颤,似秋风中单薄的黄叶,却依然接过那澄心堂的宣纸,轻轻一抖,纸面上唯有两行字:不做背主求荣人,任凭霓虹雨欺身。
这纸,还是数日前自己赏给令闻的,奖赏她办事得力。
舒贵妃登时大怒:“不做背主求荣人,任凭霓虹雨欺身。刘芸心!你竟敢逼迫令闻污蔑琳妃吗!”
见舒贵妃骤然发怒,刘采女不知所以,直到看清了那宣纸上的字,如遭天击,她状如发狂,脸色由白转青,转首见芦儿正缩在竹语的身边瑟瑟发抖,揉身便扑了上去:“是你!一定是你!是你背叛了我!”
芦儿抱着头哀嚎不止,整个连理阁乱作一团。
待到几名力大的宫女将刘采女牢牢架住,和妃方冷笑道:“逼死关雎宫的宫女,罪加一等!那么,也不必再去霓虹阁了,直接拉去慎行司发落!”
“你敢!”刘采女目次欲裂,狠狠瞪着和妃,“我没有逼死令闻!我没有!”刘采女银牙碎咬,怒视朱成璧,“必然是你,一定是你!你好毒的心,自己的人都不放过!我是改了姓氏、换了籍贯入宫,那又如何?我是痛恨皇上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哥哥!况且,追根究底,是朱成璧这个贱人哄得皇上……”
“啪”的一声是极其响亮的耳光,刘采女的发髻被打得松开,青丝如瀑布一般垂落,刘采女微微发怔,唇角有一缕血丝渗出来,朱成璧极力按住胸口,目光如寒剑的锋芒:“贱人!你哥哥当初暗杀萧竹筠!你可知第二天便是萧竹筠与竹息的大婚之日!如今阴阳两隔,生生不得相见,你竟敢说是本宫哄了皇上杀赵全心!”
竹息一步上前,紧紧扶住朱成璧微微颤抖的手臂,低低唤道:“娘娘。”
刘采女恍惚片刻,听到最后一句,摸着高高肿起的侧脸冷笑不止:“朱成璧,你果然会装!从今天你来看我开始,你就步步谋算好了是不是!如若不然,闵琼萝与简云然这两个贱人怎会第一时间赶到!如若不然,和妃与宜妃又怎会露面!”刘采女轻蔑地看了竹息一眼,“我告诉你!我哥哥虽然不喜欢萧竹筠,但从未想到过要杀他!必是你的好主子设的局,为的就是留你这个得力助手在身边!可笑,真是可笑!”
竹息冷冷扫她一眼:“娘娘,采女已经失心疯了,还是送回霓虹阁,免得扰了贵妃娘娘的清净。”
宜妃冷哼一声,右小指的錾花金护甲轻轻一扬,那一粒镶嵌着的紫水晶微一闪烁,泛着亮泽的光芒:“胆敢行刺皇上,即便挡了一刀又如何?皇上如今昏迷,至今未能醒过来,依本宫看,刘氏,应当赐死!”
朱成璧徐徐转身,裙裾一旋,如盛开的华丽牡丹,艳丽到极致:“和妃与宜妃先各自回宫,如何处置,是本宫的事情。”朱成璧扫一眼阁中诸人,微微一顿,提了几分音调,厉声道,“今日连理阁之事,你们不得与任何人谈论,违者,本宫便以摄六宫之事的身份,遑论是谁,立刻关进暴室!”
和妃与宜妃具是一凛,见朱成璧神色凝重,也不便多言,只好告了退下去。闵琼萝与简云然见状,亦是退了出去。
朱成璧沉声道:“竹息,替刘采女更衣,扮作普通宫女,送回含章宫。”
舒贵妃静默半日,此刻方疑惑出声:“姐姐这是做什么?”
朱成璧淡淡一笑:“刘氏虽有足够的因由行刺皇上,但本宫不相信,小小采女,能有胆量污蔑本宫,本宫倒要看看,刘氏的背后是谁。此事水落石出之前,贵妃娘娘切勿声张,一切自有本宫筹谋。”
舒贵妃今日险些冤枉朱成璧,心有愧疚,闻言也只好答应,思索片刻,又嘱咐一句:“旁的便也罢了,还是不要惊扰皇上为好。”
“娘娘放心,嫔妾心里有数。”朱成璧终是福了一福,也不再看舒贵妃一眼,款款出了连理阁。
第七十九章翠叶吹凉玉容色(2)
翠叶吹凉玉容色(2)
傍晚时分,含章宫,德阳殿,朱成璧曼步至窗前,缓缓推开窗子,却见几只寒鸦“哗”地从树梢上飞起,聒噪着飞向如血的斜阳,流霞万里的背景下,只余几片乌黑的翅羽缓缓坠地。
竹息端了一盏雪顶含翠过来,柔声道:“娘娘,已经安排妥当了。”
朱成璧点一点头:“和妃与宜妃如何?”
“娘娘吩咐过,和妃娘娘与宜妃娘娘必定不敢忤逆娘娘的意思,关雎宫亦是颇为平静,而霓虹阁已被封锁,一众宫人皆被看管严密。”竹息顿一顿,低声道,“六宫皆以为刘采女出言不敬,被发落去了慎行司,娘娘则膝盖旧疾发作,卧床不起。”
朱成璧沉默片刻,方微微叹气:“令闻呢?”
竹息缓缓道:“已经好好葬了,娘娘慧眼识人,当初睦嫔姜氏污蔑娘娘,那令如是姜氏的贴身宫女,本该一并处死,但娘娘看在她母亲垂危的份上,放了她回去向母亲拜别,令如对娘娘自是感激涕零的。令闻是令如的表妹,自然也深感娘娘仁慈之心,为娘娘做事。”竹息低低一叹,“令闻的身份被刘采女揭穿后,便抱了必死之心,只是,她终究是没有背叛娘娘,即便是吞金自杀,亦是为娘娘留下一道足以致刘氏于死地的遗书。”
朱成璧如鸦翅一般的睫毛微微一颤,声线带上几许惋惜:“她本不必死的,本宫其实有足够的办法令舒贵妃忌惮刘氏,只不过令闻的死如骆驼背上的最后一道稻草,亦是刘氏难以预料之事。”
竹息点一点头,悄悄抿去眼角的一丝泪意:“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