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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皇后娘娘素来在诗词歌赋上用心,若说是香料,太后娘娘不觉得娴贵妃娘娘用起来更为得心应手吗?”
朱成璧觑一眼竹息的神情,似笑非笑道:“竹息,你究竟想说什么?”
竹息敛裙下跪,垂了眸子静静道:“奴婢惶恐,奴婢并不敢攀诬娴贵妃娘娘,只是昭仪娘娘城府极深,当日供出皇后娘娘是实情还是另有所图,奴婢愚钝,只怕猜之不透。然而,奴婢私心里想着,皇后娘娘行事为人,的确不像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奴婢是怕,太后娘娘先入为主,因为不喜欢皇后娘娘所以情愿相信整件事是她做的,而非一力扶持、寄予厚望的娴贵妃……”
“竹息。”朱成璧适时截断,唇角扬起清冷的笑意,“你的意思是,哀家是是非不分、感情用事之人?”
竹息唬了一跳,连连叩首道:“奴婢不敢。”
沉默许久,朱成璧瞥一眼竹息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淡淡道:“你起来吧。这件事,往后无须再提。哀家挂着这幅字,是让皇后安心,也是让皇帝安心,并无它由。”
竹息嗫嚅道:“奴婢明白了。”
朱成璧的眉心稍稍舒展开,转了话题道:“傅宛涵安置好了吗?”
“回太后娘娘,傅宛涵安置得很好,摄政王根本不会得知,他府里的竟然是怀靖太妃傅宛汀。”
朱成璧点一点头,沉声道:“得空传个信给傅宛汀,让她牢牢记着对哀家的承诺,只要她能帮到哀家,哀家便满足她的心愿。”
“奴婢省的。”
“简尚宫安好!”
简云然微微含笑:“闵尚食安好,这个时候,为何闵尚食会在牡丹亭?”
“娴贵妃娘娘今晚要在章德宫设宴,邀请昭仪娘娘与修容娘娘,我从章德宫出来,遇到雨越下越大,故而来最近的牡丹亭避一避雨。”
简云然瞥一眼闵琼萝的一袭崭新的宝石蓝色戗银米珠千水裙,宁和笑道:“御膳房素来负责仪元殿、凤仪宫与颐宁宫的膳食,娴贵妃娘娘为四妃之首,虽然尊贵,却也只是嫔妃,宫规森严,章德宫设宴,并不应该由御膳房亲自出面。”
闵琼萝垂眸一笑,并无遵从妥协之意:“娴贵妃娘娘位同副后,是由太后娘娘亲口嘱咐的。”
“副后也只是副后,正副之分,闵尚食应该心中有数。”
闵琼萝眉心一蹙,旋即冷笑道:“那是自然,就好比简尚宫你为六尚之首,而我只是御膳房尚食,即便年岁长于你,也只能在你面前俯首称臣。当初太后娘娘吩咐你我合力、助她揭穿刘采女的阴谋,想不到,你我二人,虽有和睦共事之时,如今却也有分道扬镳之处。”
简云然哑然失笑,徐徐拨弄着玉葱般的指甲,语调虽平和,但也不容轻视:“闵尚食一直嫉恨我夺去你的尚宫之位,但是,尚食不要忘了,让我坐上六尚之首的是太后娘娘跟皇上,尚食这份嫉恨与怨怼,只怕要招来无妄之灾。更何况,太后娘娘公私分明,即便你是她的心腹又如何?凡事总有一碗水端平的时候,我行走六尚,待人接物的确做得比你更好,尚宫之位由我来坐,众人也信服。”
“简尚宫自然知晓公私分明一说,否则,当初你我竞争尚宫之位,宫里也不会流传我惹人非议的出身。如今,你也不会搭上皇后娘娘。”闵琼萝难掩眼中的蔑视之意,“满宫里都知道皇后娘娘亲自传授惊鸿舞于你,自然也会心知肚明,你溜须拍马是何水平!”
简云然不以为意,冷冷迫住闵琼萝的讥诮眼神:“溜须拍马?你闵琼萝何时看过我溜须拍马?宫里头并非尽是肮脏污垢。我简云然能走到今时今日,全凭自己的能耐。”
“畅音阁私通一案,虽是不明不白了事,但你如今,还以为自己能像过去那样理直气壮?张织造、苏尚仪与胡尚寝早就不知道将你笑过多少回了。”闵琼萝上前一步,右手有意无意划过简云然的月白色如意福字纹长裙,有尖刻的笑意覆上她沉静如水的容颜,“更何况,皇后娘娘这株大树,很稳么?有多少人嫉恨皇后,就会有多少人厌恶于你。”
简云然摇头轻叹:“说到底,你还是牢牢盯着我的尚宫之位,是不是?从前的闵琼萝,仿佛并非如今这个急功近利、满眼里只有权势与金钱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这样快?”
“顺风而倒,就是紫奥城的生存之道,简尚宫两袖清风,只可惜,你越刚强,风也会越大,到时候你只会一败涂地、心痛到满头白发,而我,却能在紫奥城里笑到最后。”
简云然微微一嗤:“你我都是奴婢罢了,又有何区别?”
“奴婢也分三六九等,也有高低贵贱,我的母亲就是因为人微言轻,又看不准风向,才会下场惨淡,我的父亲,也是因为地位低下,变成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最终成了替罪羊。而我,万万不会步上父母的后尘。”闵琼萝徐徐转身,旋开的裙裾如湖水泛波,有轻柔的色泽漾开,“雨停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告辞了。”
简云然冷眼看着闵琼萝扬长而去的背影,低低叹一口气:“过于患得患失,只怕为了权力,你会做出当初连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
雨渐渐停了,有一丝光芒破空而落,简云然伸手接过顺着檐角滑落的一丝雨水,喃喃道:“碧海蓝天,方是最好的所在……长公主,我真的应该离开这里吗?”
第九十四章诗尽灯残天欲明(1)
第九十四章
诗尽灯残天欲明(1)
“江尚书安好!”
江承宇皱着眉回头,见是朱祈祯毕恭毕敬向自己行礼,不耐烦道:“朱大人有何事?要守在本官府外?”
朱祈祯面露忧色:“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最近听到一些闲言闲语,担心尚书大人会因此而不快。”
“闲言闲语?”江承宇奇道,“什么闲言闲语?”
“微臣听市井之人传言,说陆定安陆大人的死乃是尚书大人授意,而尚书大人之所以要陆大人死,是因为有把柄在他手中……”
“混账!”江承宇且惊且疑,连连斥道,“这样的话也是能信的?”
朱祈祯踌躇道:“但是,微臣听说陆大人的长子陆嘉盛还握有弹劾尚书大人的罪状,已经被人秘密接到了京城里。”
江承宇大惊之下,连退数步,当发现自己的失态,勉力掩饰着道:“陆嘉盛发配边疆,没有摄政王或是太后娘娘的手谕,何人如此大胆,敢接他回京城?”一语未必,江承宇已然反应过来,如果不是摄政王,就只剩下太后,那还有自己的活路么?
江承宇觉得脖颈之后微微发凉,更惊觉背后的涔涔冷汗,一把抓住朱祈祯的衣袖:“你可知,陆嘉盛在什么地方?”
“仿佛是……朱雀楼……”
江承宇紧紧盯着朱祈祯:“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朱祈祯双手一摊,无奈道:“微臣并不知是真是假,只是听闻罢了。”
江承宇的目光在朱祈祯毫无破绽的面上游移不定,须臾只淡淡道:“本官知道了,谣言之事,最是无耻,明日本官自会禀报摄政王。”语毕,江承宇大跨步回府,根本未曾察觉朱祈祯的唇角逸出的那一缕无声无息的笑意。
在府中坐立不安了许久,江承宇决定亲自去朱雀楼一趟,毕竟当初自己的罪证是捏在陆定安手中,焉知他给自己的那卷文案是不是唯一的一份?
江承宇咬牙切齿地低低咒骂道:“陆定安这个竖子!即便已经死了,还不肯放过我!看来非得把你的儿子送去陪你,你才能彻底死心!”
待到了朱雀楼,江承宇唤过小二来问道:“这几日可有打边远之地来的客人?”
小二一愣,旋即道:“客官您是问许公子?咳!这位许公子,可是大有来头,前几日有不少人簇拥着过来,叫开了客房,还不准我们去打扰,每日晌午和傍晚都会有人来陪他呢!只是奇怪的是,来的人并不常是同一人。”
江承宇心里一紧,微微一笑:“今日傍晚可有人来过了?”
小二道了声“没有”,打量几眼江承宇的装扮,见他衣装谈吐与之前的人无异,旋即会心笑道:“客官您是来陪许公子的吧?咳!您怎么不早说,还要拿小的开玩笑。”
江承宇冷冷一哼,许公子?特意拿了自己母亲的姓来忽悠人?只可惜,自己不是旁人,陆定安的那起子家事,难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
江承宇整一整衣冠:“那你就带我过去吧。”
小二点头哈腰地答应着,领了江承宇到了一处较偏僻的房间:“客官,这就是这儿了,一会儿您要是饿了,直接找小的便是,小的叫王二。”
待到那王二离开,江承宇谨慎地望一眼四周,确认无人经过,轻轻推开门,不由眉峰蹙起,怎的黑灯瞎火的?
江承宇小心翼翼摸到桌前,划亮桌上的一只火折子,却给房中的景象吓得两股战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