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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跳脚。
也怪不得李伦急。即使赵不逾出来创业已久,也算是半出去自立门户了,但子女的婚姻向来掌握在父母手中,他的父亲与嫡母若是为他定下亲事,他是不得反抗的。
“不逾!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你得快点成亲!我表妹诗芳正是最理想的人选,你们也认识好几个月了,她也常常过去你那儿小住,彼此心意已然相通。我说,你也该有点表示了吧?”亲上加亲,一直是李伦的心愿,为了两人的合伙事业永不拆伙,还有什么比结亲更牢固的吗?
什么叫彼此心意已然相通?赵不逾横了李伦一眼:
“你别胡说。为了王姑娘的名声着想,这种轻浮的话,还是别再说了。”
“这不是只在你面前说吗?平常在外头我怎么会乱嚷嚷?!”李伦摆摆手,不满于赵不逾太过平静的脸色。“你好歹也表现得着急一点吧!要真是娶了个妇德有亏的女人进门,那你一辈子都别想过安生日子了,所以放眼现下合适的人选,就只有我表妹了。她门户是不高,但还有我家撑腰,也不算配不上你,更重要的是她贤慧啊,一定能让你无后顾之忧,这事就这么定了——”
“停。”赵不逾果断地切断李伦的滔滔不绝。道:“这事我会想办法处理。但别扯上王姑娘,我跟她,不是那回事。每次她来别馆小住,也都在西院那边跟我那些妹妹玩在一起,我跟她没怎么见上面,她只是你的表妹,对我而言,仅此而已。”
“啊?可是我表妹——”李伦傻眼。这分明跟他表妹说的不一样!不是说两情相悦了吗?
“她年岁也到了,你们也该为她打算打算了,别老是让她往外跑。耽误了她的年华可不好。”非常明确的拒绝。
“守恒……”还想动之以情地劝一下,所以亲密地叫他的字。
“别说了。”坚决地告知这话题到此为止。
李伦是知道赵不逾性情的,也不敢多纠缠,叹了口气,劝道:
“好吧,不谈她了,我知道怎么做了。不过,不逾,我知道你在女色方面非常冷淡,也是,生长在我们这样的家族,见识过妻妾争宠的种种可怕手段之后,对女人是有些怕了的,所以我这个人虽然也是好色的,但也不敢随便看到喜欢的女人就接回家,如今娶进府的也就一妻二妾,不敢再更多了。”当然,养了几个外室这类的事,就不用提了,只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玩几年就打发掉了。“至于你,就显得矫枉过正了,竟然避女人如蛇蝎,宁愿面对着金大娘那个大龄宫女谈一整天生意,也不愿跟我上“乐香院”去欣赏那些美貌多情的戏子优娼……”
“什么金大娘……”赵不逾乍听到这诡异的名称时,楞了一下,错愕地问:“你说的金大娘是……金宝生……吗?”
“是啊,年纪老大的女人了,称她一声大娘也该了。对了,说到这个——”李伦觉得刚才的讨论太严肃了,也惹得赵不逾有些不快,决定补救一下,就来点轻松的话题调剂一下了。于是道:“我看这金大娘是个得用的人才,一定得留住她。你也知道,咱们的商行管事全都是个大男人,虽然目前也从管事的妻子里找了几个精明能干的栽培,日后方便管理织工绣娘之类的姑娘婆子。但宫绣这块,到底还是金大娘这样身分的人才好办事,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拉拢她,让她为我们所用。”
“嗯。”赵不逾还在错愕中,呆呆看着李伦,想着如果金宝生知道这人如此“尊称”她的话,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加以报复……
“所以我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愿意娶她的人了!”联姻乃是人情的万灵丹——李伦深信不疑。
“什么?!”赵不逾惊叫出声。
李伦得意无比地道:
“嘿嘿!你一定没想过可以这么做吧?惊讶了吧?所以说啊,做生意我比不上你,但人情攀结这样的小事,我还是可以的。我门下有个管马场的副管事,才三十八岁,前年刚死了老婆,留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正在让媒婆给他找填房。原本希望找个小门户清白人家的女儿的,但我叫他娶金大娘,许了他管事之职,他考虑了半个月,虽然很是勉强,但为了可以更上层楼,也就同意了。”作态地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表示自己为这事奔忙得无比辛苦。
赵不逾整个人都呆住了,仍然无法回神中,只伸着微微颤抖的食指,指着李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伦还在得意洋洋地邀功:
“哎,这条红线,牵得可真不容易,你要知道,像金大娘这样年纪老大又没姿色的宫女,一般是只能孤老终生的,幸好我这手下已经有儿有女,也不冀望金大娘的肚子争气了,反正金大娘能赚钱就行。你看,我们给金大娘这样一份大恩,她这辈子定然为我们做牛做马,全心效力,绝对不会有二心了……不逾?不逾?你怎么了?你为何这样瞪我?”不只瞪,还要打人!
一只无法自控的拳头,呼上了李伦的左眼,这场书房密谈在一声痛呼下,画下暴力的句点。
你为什么打我?!
面对李伦龇牙咧嘴的控诉,赵不逾无话可说,只是匆匆道歉,没有解释就落荒而逃。
比起平息李伦无端被揍的怒火,赵不逾觉得更大的麻烦在自己身上,让打从心底深处漫起一股非常不妙的绝望感……
为什么光是听到李伦以施恩的口气说着要让某个莫名其妙的粗人娶走金宝生时,就能让他怒火烧上天,什么都没法想,一心只想着要将说出这种话的人给灭了!只因……什么呢?是因为他们不该对金宝生鄙视?还是为着不该说出要找别人娶她的浑话?
或许都有吧……但为什么这会令他如此生气?
他有疑问,却下意识地不敢多想!
再说,金宝生……是他的朋友,她……不该被任何人轻贱以待的!
可是,李伦……甚至是其他见过金宝生的人,对她带着点轻视的眼光是合理的,因为她确实在世俗眼中是一个不可能有男人要的大龄宫女,而,在外人眼中也是个仰仗赵不逾鼻息讨生活的一名女管事。
如同赵不逾的婚事通常是由家族作主决定、本人无权置喙一般,身为一个大老板,对他旗下的管事、伙计、丫鬟小厮什么的,也有着代为婚配的权利与义务,下面的人非但不会拒绝,甚至当成天大的荣幸。那么,李伦“好心”帮大龄女金宝生找寻了个愿意娶她的男人,可说是恩同再造了……
但是、但是,那是金宝生啊!不是任何一个渴嫁的大龄老女,只要有男人愿意接收就会感恩戴德。她不是别人,不是世上任何一个寻常女人,她是——独一无二的!
赵不逾敢拿自己所有身家发誓,金宝生这个女人要是知道了李伦这样“好心”为她终生打算的话,一定会重重地用拳头来表达出她深刻的感谢的!而他……咳,只是先代她这么做而已。朋友嘛……
“东家,已经到神武门外了。”赶车的车夫朝车里的赵不逾报告着。
赵不逾恍惚了下才想起,方才揍了李伦一拳后,满心烦躁无从排解,于是奔出商行,跳上看到的第一辆马车,直接叫车夫往神武门定。而现在,神武门到了……可,他来神武门外做什么呢?
算了,既然来了,就下车吧。当然,他不会因为到了神武门,就一定要找金宝生出来。又没有什么事,就不用找她了吧!
将车夫打发回商行,自己一人漫步走在神武门外的热闹集市区。
现在是下午近黄昏的时刻,燠热的阳光已经逐渐收敛起狂放的威力,天气显得凉爽许多,出门逛街的游人也多了起来。
额角冒了点汗,赵不逾习惯性地探手向袖袋里,打算抽出折扇扬凉,不过一个不经意的抬眼,发现满大街的男子都人手一柄折扇,一边扬凉,一边挥蚊子之后,便放弃了从众行为。思,金宝生曾经说过一句话——流行,就是一起傻。
一个衣冠笔挺的男士,独独拿着一柄折扇,漫步在人群里,是卓然,是风雅;而一群男士,每人都拿着一柄折扇,相信自己这样很风雅,所以拼命扮风雅,那就是傻透了——当时,她是这么对他说的。
赵不逾对她那些话是不以为然的,但每每在掏出折扇时,都会忍不住四下看看,若是周围的人都配备了折扇在手的话,那……他就不拿出来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金宝生的胡言乱语还是深深影响到了他!
他不是个容易被影响的人,但金宝生,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不该被当成寻常人看待,她自己也没当自己是寻常人,活得那样我行我素的,全天下再也没有人比她自在的了。
“金宝生!这里!”
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