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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地回事儿?”
这回,杨玉环倒未急欲作答,就连杨玉瑶也只是瘫坐在地上。越发一个劲儿地在那抹眼泪儿,看似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地。
“这更深夜重的,夫人怎地坐在地上,万莫伤了身子……”察言观色着李隆基,高力士及时在后又接了句,叹切着,厉声看向还站在一旁犯愣的先前随从杨玉瑶来南宫的那两个宫婢,“怎地侍候的?”
只一声问斥,那两个宫婢立马埋着首奔过来,会意的去架扶还在掩面抽噎的杨玉瑶。刚才事出仓促,其二人在那都看傻了眼,一时不知该扶向杨玉环还是该护从杨玉瑶。这刻被高力士一问斥,两人才惊恐万状的回神儿。
谁料杨玉瑶却不打算就此作罢,扭动着腰身一甩手,甩开了那两个婢子的搀扶:“陛下倘厌烦了妾,大可与妾明言。作甚昨儿个与妾约定,不过一夜,今儿个便避而不见,拒之门外也便作罢,何以还要羞辱妾,命人绑缚了妾看管起来。还不如把妾打入天牢,关押问斩来得省事……”
说到这儿,杨玉瑶已在泣不成声。不得不叫人叹惋,演技委实不是一般的炉火纯青,只可惜生不逢时。抽抽搭搭着,又大诉心里的苦水:“妾自知,是个不祥之人。是个克夫的,可妾待陛下……陛下若嫌厌了妾。今儿个只一句话,往后里妾定不缠扰陛下,也决不再进宫扰圣兴!”说着,不无恨恨的抬眸凝了睨杨玉环,“想是贵妃也可放妾一条生路了,妾与徽儿,孤儿寡母,但凭陛下做主……”
江采苹不发一言的静听在旁,若非今夜亲眼所见,倒难以想象杨玉瑶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晓得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若换做其他男人,摊上这等家务事,一听杨玉瑶这般委屈巴拉的求全,那一番心意却道的恰到好处,火候不欠也不过,吊足了男人心,想必多会立刻就步上前一把抱过杨玉瑶,揽入怀细声呵护。只是李隆基是一代帝皇,想要驾驭一个帝王之心,又谈何容易。
聪明的女人,尤其是太过自以为聪明的女人,爱耍小聪明的女人,只怕根本合不了一个杀伐决断、手操天下生死、权势冲天的男人的心。
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承认,杨玉瑶是聪明的,至少懂得在这样一个男人面前服软,然而这刻,话却是多了些,倘使能如此时的杨玉环一样,能多忍让那么一点点,只静静地站在那含情深凝李隆基,那一双秀眸除了浓浓的关切之外再不掺杂其它陈杂,不言而喻,更能收复一个男人的心。
纵有委屈,纵有不是之处,待回头再诉,此时此刻却是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声声泣怨计高一筹。
李隆基看似极为乏惫的又揉了揉额际,目光似有若无的环睇西侧偏殿四敞八开着的殿门,借着庭院里的几盏烛笼,可见那张翻倒在地殿门里的胡凳边上还扔着一块绢帕,以及一条手指粗的麻绳,那麻绳被随意的丢在那,不远不近地看去犹如一条蜷趴在地上的蛇影,格外刺目。
从杨玉瑶的话中,不难听出事情的原委,何况先时躺在殿内那会儿就断断续续的听见了庭院里的吵闹声。龙颜微沉着,四周除了杨玉瑶的啜泣,无一人敢喘大气,好一阵儿忐忑,但听李隆基才又叹道:“朕甚是乏了,摆驾!”
杨玉瑶哽咽一声,怔怔地抬首看向李隆基,好似听了呼吸般,再未抽泣一声。貌似压根未想到李隆基竟会连声宽慰也不说,竟执着江采苹的手说走就从其身边步了过去。身形一晃,霎时如同被人泼了盆凉水,长指却掐入了掌心。
在听到李隆基示下起驾时,江采苹本能的想要松开手,可还未来得及把半挽半扶在李隆基臂弯上的手抽回来,自己微凉的指尖已落入李隆基温热的大掌之中,条件反射般的抽动了两下,却没能挣脱开。
“适才梅妃说,夜里爱妃一直守在殿内,时辰已晚,爱妃好生歇息一夜。”牵着江采苹的手步过杨玉环时,李隆基顿足凝了睇杨玉环,却也没多做停留,就径直大步离去。
“嫔妾恭送陛下。”
杨玉环却是微微一颤,待反应过来行礼,只见李隆基的身影已与江采苹一块儿消失在夜色中。
VIP章节 第508章好事将近
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杨玉瑶出了宫,昨夜南宫发生的事,不了了之。
不几日,杨玉环以为大唐荐福为名由,再一次至玉真观祈福。想当年,李隆基一道圣敕,杨玉环得以从寿王府奉旨为窦太后荐福,时至今日,转眼已过五个年头,今时虽也是奉旨入观,在外人看来,其中却是有隐情。
只不过,一时间还无从得知罢了。加之杨玉环又是乘坐凤辇上的山,仪仗隆威,出行十为风光,不似上回是主奴三人背着包袱卷回观,是以纵有些流言,却未传开。
然而,也只有局中人才晓得,杨玉环此行实则无异于第二次被遣送出宫,所谓的表象,不过是为避人耳目而已。毕竟,李唐家的面子丢不起。
时气渐凉,孟冬寒气至,往年一入冬,圣驾多会摆驾骊山行宫度暖冬,今岁却迟迟未见动静,许是因由常伴君王前的美佳人不在,连兴致也提不起来。
腊月里,新平诞下一子,取名裴仿,裴府却未操办洗儿礼,裴竑病故还未一年,全府上下仍沉浸在丧恸之中,即便新平十月怀胎为程家添了个男丁,但裴仿一出生就是个无父的小儿,母子二人的日子想是也不好过。但话又说回来,程府的现状令人叹惋归叹惋,裴竑一脉好歹是后继有人了。
得闻新平喜诞麟儿,江采苹还是交代云儿备了份厚礼送上门,权当是顾念新平现下的处境。早年新平还未嫁出宫去之前,尽管常氏未少作恶,但新平骨子里并不坏,习知图训,帝贤之,是众公主中也算较受李隆基喜爱的一个女儿。而今丧母丧夫成了新寡,也是惹人怜惜的。当云儿走了趟程府回宫后,却是带入宫一个叫人意外的消息。
“娘子,公主托奴捎个信儿,说是迎入腊月门,府上有喜,公主改嫁楚国公,望乞娘子纡尊降贵观礼。”待简单回禀过新平母子俩在程府的情况,云儿略显迟疑,才又顿声说道。
江采苹不由凝眉:“怎地回事儿?”
云儿回道:“公主只道是。李相从中做的媒,至于旁的,也未及与奴细说。”
江采苹端着手中茶盅。一时有些晃神,想当年楚国公姜皎因罪流放,祸及门第,染疾卒于道,事隔多年。后才洗冤礼葬,追赠泽州刺史。这一晃又十多年过去,何以又冒出一个“楚国公”来。
疑顿着,江采苹脑海倏地一闪,。当年滑胎,采盈、月儿被打入天牢。为营救采盈逃出升天,江采苹曾乔装出宫前往薛王府求助薛王丛,不料薛王丛并不在府上。看在老乡的份上,崔名舂曾带江采苹亲往平康坊伊香阁,犹记得那次在伊香阁就碰见过一人,自称姜皎之子,且毫不避讳地大肆宣告当朝首辅李林甫是其亲娘舅。为此江采苹当时虽有不快,但为免暴露身份并未与之多做计较。再加上那日在伊香阁,青鸢及时让人出面解围,过后江采苹倒许久未再想起那人来。
不过,有回在勤政殿外,江采苹与李林甫不期而遇时,曾委婉的间接提及过这事儿,李林甫何等老谋深算,在那之后伊香阁再未见过那人闹事。今时听云儿这么一说,江采苹忽地又想起那人浑身黑黝、卧蚕眉、面如重枣的那一副猥。琐相,不知何故,当时一日与之不过是走了个对面而已,倒是把那人的面相牢记的如此深刻。
倘使这是同一个人,新平竟要改嫁于其,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依那人的德性,只怕新平这一嫁是跳入了火坑了,往后里的日子估计只会更加难过。
姜皎纵然也是凭其本事谋官,当年因一时糊涂祸由口出,却并非大恶之人,若当日所见那人真是姜皎之子,江采苹隐隐觉得,那绝不会是个大善之人。新平下嫁裴竑,小夫妻并结连理还未两年就丧夫,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已是极大的不幸,纵便大唐风气开放,又有几人甘愿落个克夫的罪名,可现下裴竑尸骨未寒,丧制还未满三年,新平竟又要改嫁他人,且还是那般一个玩世不恭的男人,此生怕是要暗无天日了。
“那楚国公,高姓上名是何字?”心下忖量着,江采苹温声问了句,着实不忍于心再见新平往火坑里跳。
“奴打听过了,这楚国公乃姜皎之子——姜庆初,日前在朝中刚擢为太常卿。”云儿如实作答道,晌午回宫前,特意在一间茶坊向人打探过,略一思忖,又道,“娘子,这事儿在宫外已传开,都道姜府否极泰来,祖上有德。”
江采苹蛾眉轻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