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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江采苹倏忽走神间,忍不住又冒了个喷嚏。迫于现下与薛王丛靠得过近,这记喷嚏一打,江采苹下颌顺势往下一牵带,以致于其颜颊不偏不倚恰抵对上了薛王丛鼻尖。瞬息宛似蜻蜓点水,只觉唇瓣泛了点凉。
这下,心绪也猛地抽断,心弦却突兀绷紧。
好半晌愣神儿,江采苹方腾地径自由薛王丛身边闪离床榻,速度倒退了几步身子,赧透娇颜。
“无、无事……”惊慌未定的拍拍骤然加速节拍的心跳,江采苹连做个深呼吸,贼兮兮环瞥四下里空无旁者的门窗,斜睖眼看似并未生出任何反应的薛王丛,稍时无措,才算勉强按捺住了“怦怦”急跳不减的心率,自我宽慰了句。
这次,其可谓真格地深切体味到,何为怀揣了只小兔子。坦诚讲,“偷腥”的滋味委实不爽。特别是于目前这种近乎于自导自演氛围下,一个人唱独角戏,事后品来着实五味杂陈。
“触霉头的家伙!”忖及每回遇见薛王丛时,好像均未发生过好事,江采苹不由有些悻悻,怨幽得凭空狠踢了脚。
“嘶~”孰料,脚起脚落,冷不防脚上却吃了痛。且伴同其脚上吃痛,随之奏响的,便是一阵“骨碌碌~”何物滚地的杂音。于这静谧的夜里,格外衬得聒噪刺耳。
“什么玩意儿……”江采苹一时疼得单脚蹲坐于原地,捂着火辣辣的脚趾头嘶呵了片刻,方借由着昏暗的月光,撒瞅清楚那个位于其身前约莫尺八远,适才于暗里刮伤其脚趾的东西,竟是薛王丛之前持于手饮酒用的酒壶。
这人倘若倒霉起来,就连喝口凉水均会塞牙缝。待瞅清“凶器”是为何后,江采苹顿生愤懑。想均未想,立时半趴于地上,伸长纤臂即抓够过尚于其眼皮底下打转儿的酒瓶,照准地面,攥拳砸撴了响。
话说近两日没少挨薛王丛欺辱也就作罢,先时不止是于闺房中被其这道号的登徒子索尽便宜,晚宴上其亦敢当众百般刁难于己,时下却还要额外遭受其随身所携之物的攻击,江采苹光是忖番,均已怒不可遏,又岂能把持得住所谓的分寸不分寸。
然当酒瓶真的“砰”地应声砸地,江采苹的愠怒亦消了大半。毕竟,酒瓶不是活物,人如果不先招惹它,它断不可能生出腿脚来,主动袭人。
所幸这个酒瓶乃是铜制品,而非是现时代风行的瓷砂器,否则,被江采苹这一顿砸撴,纵使不撴个稀巴碎烂成块,至少也得砸烙下数道或深或浅的裂缝。
将酒壶拿于手中翻来覆去查验了个遍,确定酒壶并无大碍过后,江采苹不无松了口气。迁怒于物的事,其可谓头回干,一通发泄完毕,除却啧叹这年头的东西物美结实之余,亦难免为此心生虚怯。
“莫嗔怪吾,谁叫你跟错了人。识人不清,结果怎讨善终?”稍时,江采苹谨小慎微地把酒壶放置于身后的案几上,顺带凝神睨注了会儿榻上动也未动的薛王丛,情难自禁喃喃道,“唉,实也由不得你。但凡可做挑选,恐怕你也不愿与狼为伍吧?若下辈子有机会得以重托生,记得可千万别再投胎成死物,怎地亦须长张口才是。如此,心有不满了,好歹总可哼唧声……”
许是情到深处的缘由,江采苹说道着,竟兀自觉得,己身与这酒瓶竟有分同病相怜意味。皆为身不由己。正如其所絮叨的,倘若这酒瓶能开口说话,只怕第一个要啐的对象,即为其。
“谁叫你跟的主人,欺人太甚!”思及此,江采苹复又伸手抚摸了下摆放于案的酒瓶,愧疚得呶呶了席。其实则亦不想这样冲不相干物施虐,可刚才实在是控制不住内里那股子冲动劲儿。何况,这要被何人看见,其对着一个酒瓶自言自语这般久,想来还不晓得引出啥风言雾语。
始自抛绣球招亲开始,江采苹便颇为烦躁不已,简直度日如年。若今夜未横添崔名舂这一出戏,也许江采苹烦恼的事尚可少桩,可偏偏事不如人意。崔名舂的出现,间接警醒了江采苹,有人已是迫不及待的在向其设套。
江采苹本不无意于同人斗心计,打心坎里更不想与人耍心机。但今时今日看来,一切均不在其所祈范围列。相反,突如其来的种种,反倒正延着历史的轨迹,向其一步步掩杀而来。
“小娘子,尚在不?”恰值这时,门侧外则响起了采盈轻叩门音,“奴送崔名舂,回来了。小娘子若在,且就应奴声。”
“进来吧,门未闩。”边摸过翘头履往脚上蹬,江采苹边吸吸鼻子,轻咳了嗓儿。
“就知小娘子定然等奴。”采盈“吱呀”推开半扇门,俏嘻嘻探寻见江采苹所在位置,当即缓着碎步疾奔了过来,“小娘子,折腾了快一宿,咱也理应撤回房了吧?奴前响由阿郎房门口路过时,闻着阿郎房里有动静了。”
闻采盈后话,江采苹手上动作明显一滞:“阿耶起床了?”
“那可不?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呢。”白瞥躺于榻的薛王丛,采盈方没好气地应道,“哪像某人,睡得跟死猪一样!”
今儿个的天,似乎明的特别早。扫眸门扇外已渐升亮的天色,江采苹蹙起娥眉,略作沉思,提上翘头履转就爬起身,不由分说便拉着采盈往门外走。
采盈却被催晕:“小娘子这是作甚?拽奴去哪?”
“闲话少说。赶紧得随吾前往庖屋,弄解酒汤!”直至奔下石阶,江采苹方压低声作释道。遂径直朝庭院的小径大步赶去。
江采苹带同采盈离去的急,二人全然未知,就在江采苹甩上东厢房门扇之际,背后的东厢房内也已有所变化——只见,原本沉醉于榻上的薛王丛,已经悄然睁开了狭目,并徐眯着细目坐立起身。
正文 第034章 青鸢
“出来吧。”掂掂江采苹适才离去前刻,搁置于案几的那个空酒壶,薛王丛剑眉下的余光似有若无睨瞥已然闭合的门扇,半晌缄默,口吻极淡的道了句。像极在喃喃自语。
然随着其话音出口,由东厢房的帷幔后,立时可见,飘然而落一抹人影。那一袭黑色斗篷下的颜容,虽蒙遮得严实,但落地的刹那,尽彰显得窈窕身姿,确罕属曼妙绝伦。
有道是,秀色可餐。映入薛王丛眼底的女子,即便称不上国色天香,于黑纱掩面下的一弯眉眼,却也堪称娉婷妩媚。然而怪异的则在于,薛王丛竟连瞧均未正眼瞧其一眼。
“百闻不如一见。江家小娘子果是曲眉丰颊,清声便体,秀外慧中……”良久静谧,斗篷下之人面朝着不发一语的薛王丛,朱唇微抿,先行轻启皓齿道,“汝可已作定打算?成竹在胸?”
薛王丛径自把玩着持于细长手指间的酒壶,片刻默不作声样子,唇际方看似上勾:“有美人兮,天一方……”
此时,尽管薛王丛嗓音甚为暗哑,立于其旁者,却听得明晰:“恕青鸢多嘴,江家小娘子对汝,仿乎颇有分情。”
闻眼前人言,薛王丛眉峰颤挑:“你随本王多年,是在质疑本王?”
“青鸢不敢。”迎视着薛王丛扫视来的凌厉目光,轻纱下的笑靥,顿显僵色。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掀起身上搭盖的薄褥,薛王丛径直跨下床榻,“你且去吧。估计再有几日,本王亦该回府。”
对于薛王丛的决定,斗篷下的人虽有诧异,笑颜仍未减,略为踌躇,颔首询道:“那,陈明府这边?”
“自有本王在,无需你插手。”反观薛王丛,回答却利落。果断的作风,完全不像平时那般桀骜,更似换了个人般。
凝注着薛王丛色淡如水的侧脸,半掩于昏暗光线中的俏影,彷佛还欲叙示寥寥几句说辞,却终是未道。只就对向薛王丛揖了揖,转就轻移莲步,走向门扇。
“本王先行一步。少时,你再自行隐去。”就在东厢房的门扇将要被打开之时,薛王丛直立于厢房内,忽而竟改变了主意。
原本已触摸到门闩的纤手,因于其这一席话,登时又抽缩回衣袖,复潜蜷于斗篷里。
薛王丛见状,亦二话未说,即健步迈向门槛处。不期,恰于其即将踏出门扇时刻,耳畔却刺入了响叹息:
“之于汝,江家小娘子,可会成为一个例外?”
蓦地闻问,薛王丛脚下瞬滞,右手握有酒壶的长指,不觉间则箍深了力道,以致于骨节硬生生发出捏脆响:“改日得闲,本王自往伊香阁。”
“青鸢随时恭候。”纵然薛王丛答非所问,位于门扇左侧的女子,并未添生丝毫怨幽神韵。反倒依然带笑,为薛王丛拉开了身前的门扇,且动作彬彬优雅。
待薛王丛闲步踏向东厢房外的石阶,其身后也已掀起门扇关拢的轻合音。
目送着薛王丛渐行渐远的背影,仍旧杵于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