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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斗鸡楼,竟还有如此清怡的一道风景,可见平日少不得有人在这一池荷水上下功夫,否则,光是见日被群鸡叼啄,只怕早就臭气熏天,哪儿还能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
环目亭亭荷香,江采苹浅勾唇际,颔首跟董芳仪关切道:“公主的风寒可是无碍了?”
“昨日连服了奉御所开的三服药,今白已无大碍。”目光一刻不离地追寻着帝姬小小的人影,董芳仪轻叹息了声,“先时小夏子去芳仪宫传旨,一听是来斗鸡楼看斗鸡,非吵闹着跟来,嫔妾没法子,这才一块儿带过来。”
拿绢帕掩在衣身上被茶水洒湿的一角,江采苹莞尔笑曰:“公主年岁尚小,童心重有此玩心本是常事,不过,今夏时气尤为炎热,天干物燥,久未天降甘露,平日多备些果水才是,万莫再害了疾。”
董芳仪微微一笑,收回目光:“江梅妃所言极是。今晨陛下早朝时,已传旨司膳房奉来芳仪宫不少的果汤。”言笑晏晏着,凝目江采苹。顿了顿才又轻蹙细眉道,“嫔妾怎地瞧着,江梅妃今个脸色似欠佳,莫不是这几日费心操持沈氏与广平王大婚之事。累坏了身子?”
江采苹的面色确实有分苍白。擢纤手轻抚下面额,旋即付之一笑道:“不妨事。许是适才见场下有几分血腥气,不知怎地一时有些恶心罢了,这会儿已无碍。”
刚才在斗鸡殿,贾昌从铁笼中放出了两只斗鸡中的鸡王,在场下互搏,两只鸡扑腾着鸡翅未斗几下已是血淋淋的啄破了头,着实有点惨不忍睹,江采苹一见之下就直觉内里不舒服。想要作呕,楞是一口茶未咽下去当场打翻了茶水弄了一身湿。巧在那时,董芳仪的帝姬不知何时站在了江采苹身侧。勾着小拇指把江采苹拽离坐席,与董芳仪悄然步来坪山这边的亭阁。说来皇太子李玙、太子妃韦氏以及李椒、沈珍珠、薛王丛及一众后。宫妃嫔皆在场,江仲逊与沈易直亦在座,当时的确不宜声张,董芳仪及其帝姬倒正为江采苹解了围,既不忍于心去观赏场上那两只鸡王互掐,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眼不见心为净,此刻离席在此小坐片刻也实有裨益,只不知董芳仪此举究竟是否是有甚么话要说而已。
昨个傍晚。江采苹随驾回宫之后,径直移驾芳仪宫看探帝姬,当时帝姬已然服下汤药酣寐在榻上,殿内只有董芳仪一人在看顾。见李隆基坐在帝姬卧榻沿上,一副十为关切不已的样子。江采苹于是径自回了梅阁。让圣驾留在芳仪宫就寝了一夜,昨夜董芳仪自是有幸一亲圣泽。倘使董芳仪是为此有心相谢江采苹,实则大可不必多此一举,毕竟,昨夜是江采苹心甘情愿与董芳仪分宠,原即无所谓的事。
“江梅妃和善,见不得那般血腥气,好在只在斗鸡,倘使是人,岂非刀俎鱼肉之争?”董芳仪淡淡地浅笑了下,口吻不轻不重,听似不咸不淡,眸光又瞟向正在亭榭边上玩水的帝姬时,浑然不觉多了分温柔。
热浪扑面的仲夏时气,江采苹心下却没来由一寒,董芳仪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可谓话粗理不粗。自古后。宫就是多是非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争权为夺位为名为利宫斗不休不止,正如董芳仪所言,较之宫中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眼前的斗鸡又算得了甚么?连鸡都可被人驯养得激发出潜在的斗性,更何况是生来具有争夺**的人。
日中时辰,斗鸡殿的斗鸡才下场,龙颜大悦之下,下谕犒赏鸡坊的五百小儿,贾昌身为鸡坊五百小儿长,今博龙颜开怀大笑,自是更受李隆基爱幸,又赐金帛至其家,恩典甚厚,难怪早在开元十四年时,时谚就有云,“生人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贾家小儿年十三,富贵荣华代不如。能令金距期胜负,白罗绣衫随软舆。父死长安千里外,差夫持道挽丧车。”。
开元十三年,贾昌就曾带笼鸡三百,跟从李隆基到东岳泰山封禅,不巧贾昌之父贾忠卒于泰山脚下,得子礼奉,尸归葬雍州,县官为葬器丧车,乘传洛阳道。贾昌之父贾忠,原本是御苑的一名工匠,身高九尺,因力大能拉住向前走的牛,故而以此曾当任中宫近卫,景龙四年,李隆基诛杀诸韦之时,贾忠曾拿着挑帐幕用的长竿跟随李隆基勇闯大明宫,杀了韦氏,拥戴睿宗登上大宝,是以成为景云年间的功臣,被选入长刀队担当侍卫,未久圣谕下令让其全家迁入东云龙门。
有道是,老子英雄儿好汉,正因此,才有了今时贾昌的官仕之路,尽管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实也来之不易。看着贾昌带着身后的两小儿将鸡王捉回铁笼,那胜出的一只鸡王纵管被啄下一只眼,却也赢得惨烈,吃了败仗的另一只窝在笼中索气沮色,面有不甘一般,待连人带鸡一同叩谢过圣恩后才恭退下,江采苹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百感交集,其他人却是看得回味无穷。
因一早梅阁就已备下盛宴,观赏完斗鸡,诸人就随驾移步梅阁赴宴,除却武贤仪、常才人推却说体有不适半途返去贤仪宫之外,皇甫淑仪、董芳仪等一众妃嫔皆如数在席。薛王丛、李玙、李椒等亦赏了脸。因顶多再过一日江仲逊即将跟同沈易直一并回乡,现下江采苹也顾不及多去关问旁人,更无暇去忖量武贤仪等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甚么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武贤仪、常才人等人耍心计玩阴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恁其等憋着劲儿的瞎折腾一顿尽可用不着过于上心。
两日后即为沈氏与李椒奉旨成婚三日回门之日,天却阴沉沉的像是骤雨欲来一样,尽管如此,恭送李隆基上早朝之后,江采苹就立时梳妆由云儿陪着从凌霄门出宫,赶往忠王府送父一程。
这两日江仲逊虽一直借居在薛王府上,但昨日李椒、沈珍珠就已入宫告禀,言说今日一早起程南下吴兴沈家行拜门之礼,想着江仲逊一向守时。江采苹故才径直奔往忠王府以便在临上路之前多与江仲逊说几句话。相见时难别亦难,今日一别,尚不知何年何月父女二人才可再见上一面。
忠王府朱门外。天色灰濛濛时已然备齐两辆马车,一辆自是为沈珍珠所备,一辆是为沈易直、江仲逊所备,由长安城至闽莆少说也要三四日车程,江仲逊、沈易直已是一大把岁数之人,连日舟车劳顿难免体力不支,乘坐马车怎说也比骑马舒坦些,说白了,也算沈氏一点心意。
辰正时辰,春莕扶了沈珍珠上车。李椒亦跨马高头大马,作备起程南下。李玙、韦氏带着和政、永和、李僴在一边与沈易直道着别,云儿则陪着江采苹在一旁跟江仲逊惜别,薛王丛直立在边上,未发一言。
目送江仲逊与沈易直步上后面的一辆马车。在李椒的引带下渐行渐远向明德门城门方向。江采苹忍不住泪如雨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一路珍重的话语已然道不出口来。所幸今次回乡有李椒在前开路沿途护送,多少也可放些心,不然,如若任由江仲逊单骑回珍珠村还真是叫人安不下心。
因李玙、韦氏尚需回府上照顾下,稍晚些时辰才回东宫,薛王丛遂自请护送江采苹先行回宫,江采苹原不想劳人大驾,但转而一想,这几日净顾瞎忙活尚未寻得空子关问薛王丛近年采盈的近况,于是应承下薛王丛相送之情,才辞别忠王府。
驶离忠王府不远,江采苹便唤云儿停下车,弃了车辇与薛王丛徒步行走在朱雀街上。薛王丛手牵龙子,依是未置一词。见状,云儿遂示意驾车的小给使放缓马步,不紧不慢地跟于江采苹、薛王丛后,也省却冲撞了街上的路人。
“本宫有一事,一直想请教薛王。”转过东市,江采苹温声启唇,与薛王丛一人一马信走在街上的感觉不知不觉间竟有着些微的微妙。
江采苹犹豫不决的刹那,一时正拿不定主意如何相问出口采盈一事,龙子颇不适时的打了个嘶噜,薛王丛一手牵着马缰绳伸手拍了拍马鬃,半晌未吭一声,只目注着龙子,貌似听而未闻江采苹的所问。
这时,却见小夏子远远地从对面疾步而来。云儿趋步在车辇一侧,赶忙步向前醒示江采苹,再回头看时小夏子已然步至面前,就地朝江采苹、薛王丛行了礼:“仆参见江梅妃,参见薛王。”
“夏给使怎地出宫来了?”江采苹抬了抬袖襟,示意小夏子免礼,省得招惹人眼,毕竟,此时街上已有不少人在行走。
近年小夏子倒也机灵不少,会意江采苹示意时分,遂上前一步,压低声道:“回江梅妃,仆是陪淑仪出宫来,去往临晋公主府上。”
“可是临晋公主府上出了何事?”江采苹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