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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婶摇头叹道,“真是作孽哦!不过你放心,只要在京城,多半不会出什么事。只是——”她忽地掩住口不说下去了,只道,“你若到了会馆找到人了,可千万别说是来寻女婿的,就说是老家让你来送盘缠衣物的,懂么?”
南方汉子微怔了怔,随即会意的拱手拜谢,“多谢大婶指点。对了!”他解开包袱,取出一包桂花藕粉送上,“这是我们家乡的土仪,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兑点开水拌糖来吃,对老人孩子尤其合适,给您家尝个鲜吧。”
大婶反倒不好意思了,可这汉子为人豪爽,硬塞给她才离开。
不过一柱香的工夫,这汉子就拿着地址,在密密麻麻的胡同里寻到了一个住处。
可这个地方似乎又与别处有所不同,按捺下心中那怪异的感觉,中年汉子上前拍拍挂着一串小红灯笼的黑漆木门。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出来应门,却只把门拉开一道缝,歪着头警惕的问,“你找谁?”
那中年汉子怔了怔,才开口说话,“我找一位姓唐的举人,叫唐竟熠,是会宁府的人。”
“你找他干什么?”
听小孩审问的语气,中年汉子那眉头皱得更深,却赔笑道,“唔……我是他的老乡,他家里人托我给他带了些东西来。”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他还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大包袱。那小孩终于相信了,把门拉开,回头喊了一嗓子,“姑爷,有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中年汉子心中一凛,大踏步进了门,就听到里面隐隐的娇笑声,那小孩又进去请了一回。才有一位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的瘦小书生出来,“谁找我?”
在他身后,却还跟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可再厚的脂粉也已经掩不住她衰败的姿色与年纪。
中年汉子的脸更黑了,就见那女子妖妖娆娆的当着人就跟那书生勾肩搭背,毫不顾忌,还明显讪笑着装扮土气的他,“这就是你们家乡的人?”
那瘦小书生也不认得,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你谁呀?”
那中年人越发阴沉着脸问,“你就是会宁府锦和镇的唐竟熠?”
“正是。”那矮小书生下巴一抬,甚是倨傲的问,“你找我有何事?”
中年汉子攥紧拳头,盯着他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句话,“我是你的岳父!”
第274章 近水楼台
房亮也真是运气不错,朝廷每逢大比之后,都会在滞留京城的落第举子当中进行考核,挑选一些其中的佼佼者,授予七品以下的低层官吏,算是给基层补充一些新鲜血液,也是解决举人就业的一大问题。免得这些书呆子都一门心思留在京城,不断应试,弄得老大无成,反不如做点实际工作,有益于国家,也给他们自己添个进益。
当年钱文仲是这么求得的官职,而今见到一个跟他同样经历的后辈,自然生出一种亲近感。
“虽说朝廷有这样的制度,但要授官还是要有点门路的,你这么年轻就得到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很不容易。”
房亮笑得有些腼腆,“这是我远房族叔帮忙求的路子,他虽然已经致仕,但朝中还有几个在职的好友,特意去信拜托了一番。也幸好皇上今年要向各个边关输送一批官员,许多有本事的都不愿意来争,这才给我谋到此处。实不相瞒,我也是看伯父在这边做得有声有色,连太上皇都亲自来巡察,才决心来这里的。我年轻,没什么经验,往后有什么事,还得靠您多多提点。”
虽是是奉承话,但房亮眼神真诚,态度谦逊,听起来并不让人反感。他虽是托关系谋求的官职,但钱文仲也不以为丢脸,官场中要是没有一些帮系关系,那才无法立足。反见房亮实话实话,并不假装清高,生出不少好感。又细问他朝中动向,和一些官员升迁变动,两人谈得大是投机。
赵庚生在旁边越看越不是滋味,他来钱家多少回了,什么时候和钱文仲这么聊过?怎么这小子一来,待遇就直线上升呢?
可是数次想插进他们的话里,却偏偏怎么也插不进去,文臣武将之间的差别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要走。赵庚生更不甘心。他就算插不进话,起码也能听听他俩聊什么吧,万一姓房的那小子不安好心,提到些不该提的。那他得赶紧出来掐掉才行。
于是乎,丫鬟紫薇和软软就隔着门帘偷瞧着屋内诡异的气息。那边一老一小聊得投机,这边却有一个大高个虎视眈眈。回房去说给两位小姐听,钱敏君掩嘴偷笑,怂恿钱灵犀也去瞧瞧,可钱小妞余怒未消,才不搭理。
“没见过那样的德性。还好意思留下来,没大棒子赶他出去,算是给面子了!”
钱敏君忍笑,“那人家不也是心急么?忘了是块热豆腐,不能吃的。”
见她拿自己打趣,钱灵犀白过去一眼,“你这块豆腐倒是温度正好,放不上几个月就得给人啊唔一口吞掉了。到了有了新欢,别忘了咱们这些老相好就成。”
钱敏君羞红了脸,嗔了她一眼。“这话真该让娘来听听,看你这丫头是怎样的一脑子龌龊。”
嘁!钱灵犀嗤之以鼻,自钱敏君来了癸水之后,石氏已经开始对她进行启蒙方面的教育了,这时候还装什么甲醇?压低了声音反唇相讥,“有本事你成了亲就不去做那龌龊事,干干净净一辈子,我才服你。”
钱敏君说不过她,脸皮也厚不过她,只得甘拜下风。饮恨败北了。
钱灵犀心里恼火,不甘心赵庚生又在这里白吃白喝,此时赶他走做不到了,便叫丫头去通知厨房,不许上那家伙喜欢的菜式,在他面前摆些青菜豆腐气死他最好。
于是到了晚饭的时候。赵庚生瞪大眼睛瞅着自己绿油油白花花的一片,再瞅瞅房亮眼前的大鱼大肉,嘴角耷拉得象被压弯的扁担。
钱文仲觉得这可不象是待客之道了,给石氏递了个眼色,但素来待客极为殷勤有礼的石氏这回却是装聋作哑,脸上笑得一派殷勤,却半天不支使丫鬟行动。钱文仲暗觉蹊跷,夫人从不是这等无礼之人,她既做如此行径,必然有她的道理。于是钱文仲也装起了糊涂,只作看不见。
至于房亮,他本就是来作客的,主人家要如此行事,他要多嘴多舌,那成什么了?于是只埋头吃饭,更不多管闲事。
赵庚生眼巴巴的左顾右盼了半天,也没人搭理自己,可怜一个肉食动物,只能挑着青菜豆腐,食不知味的咽了一碗白饭,心里那个忧伤啊,简直无法言说。不过这小子倒也不笨,吃完饭立即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还是大错特错。
饭毕,送走了二人,钱文仲对房亮是赞不绝口,“有礼貌,性子又沉稳,少年得志却不好高骛远,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石氏却在叹息,“可惜只是个举人,比进士还是差了点。”
“那不一定。”钱文仲自己是文官,自然要偏向房亮一些,可正要替他说几句好话,却忽地想了起来,“嗳,对了,你们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净给人吃素,那孩子做错什么了?”
石氏脸现愠色,此事钱灵犀心里不痛快,回去就告诉钱敏君了,钱敏君自然立即回禀了母亲,此时石氏再把事情说给钱文仲一听,他也勃然大怒,“那小子是缺心眼么?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管人要?人家不给他还发起脾气来,这是怎么着?考个进士了不起了?我们钱家的女儿就是嫁不出去也不受这口气!你们还留他吃的什么饭?早该赶出去才是!”
“那不是正好赶上房家那孩子来了么?既是同乡,又是自小长大的邻居,没个留一个赶一个的。”石氏提起此事也有些余怒未消,“不过也好,横竖那傻小子明天就要走了,等他回了京城,得有一段日子见不着,先晾一晾,等他想明白了再说。”
钱文仲点头,“此言甚是有理。原先瞧他性情率真,还以为是个赤诚之人。可眼下看来,这孩子的想法还是太不成熟了,相形之下,倒是房亮更好些。不过眼下只是一面之缘,具体如何,还得观察观察。”
石氏也是这个意思,“横竖灵犀现在还小,他俩也没定性,不如再等等,万一选不好,可是耽误一辈子的大事,咱们可得仔细着些。”
钱文仲连连点头,原先只有赵庚生一个,他们想着和钱灵犀青梅竹马,彼此又熟悉,便没有太多想法,但如今赵庚生自挖墙角,把弱点暴露出来,夫妻俩就有点犹豫了,更加上又来了一个房亮,他们自然要好好的选一选。
赵庚生在钱家没吃饱,看着房亮油光满面的样子是越发来气,也不跟他打招呼,就一人就近找间饭馆进去,坐下就管小二要烧肉米饭,再垫补垫补。
房亮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见他如此行径便知自己最好不要跟上。只没想到时隔几年,赵庚生还是如此不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