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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想起来了,前两日路过孙记恍然看到此人,却没想到他便是孙记归宁府分号新的大掌柜。看这气度,当也是孙记家族的成员。
“这位是……”孙毓元打量她两眼,转向那小伙计问道。
小伙计忙上前回话,“回大掌柜的话,这位早和咱们签小食合约的苏家小姐。”
又和苏瑾道,“这位是我们地大掌柜。”
苏瑾忙上前见礼,“大掌柜好。”
“苏小姐好。”孙毓元拱手,面目依然板正严肃,“敢问有何事?”
苏瑾看了眼大开的铺子门,思量片刻,“请大掌柜里面叙话如何?”
孙毓元以几乎不可见的幅度,轻点了下头。举步进入铺内,在中厅立定,转身问她,“苏小姐有事可直说。”
苏瑾直觉这人对自己好象有敌意,大约是现任领导对前任领导挑选的合作伙伴不满?本来是她是来问问可知苏常二人的情况,顺便问问孙记此次翻船事故对他们可有影响。面对这位板板正正的大掌柜,苏瑾突然觉得自己想问的都是非经营的问题。
反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面对她这副不甚开怀,又欲说不说的神态,孙毓元显然想到了旁处。归宁府离杭州虽远,也不是丁点消息探不到。已明白过来她是谁。
沉默片刻,自认为好心地的提醒,“大哥去了云贵挑选矿山……”
“嗯?”苏瑾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孙毓元已大步上了二楼。
苏瑾本想喊一嗓子:不是你想地那样……可,最终她哭笑不得的摇头,还是算了罢只是孙记为何突然挑起矿山来了?
正拧眉想着,孙牛孙二掌柜自铺子后门儿进来,一见到她,连忙上前,笑着寒喧,“苏小姐有些日子没见了。”
苏瑾亦强笑着道,“孙二掌柜一向可好?”
“托福,托福”孙牛连连拱手,又问,“今儿您是有事么?”
“嗯。”即她想找的人来了,该问的还是要问一问。因有这么个插曲,她倒不好再选什么谈话地点,便立在中厅,微微降低音调,问道,“昨儿有人说周王府的海船遇了风浪,翻了一条。松江府市舶提举司发出告示,公示遇难者名单,我一是担心家人,想问问你们这边有没有听到些什么,二来想问问你们可有损失?”
孙二掌柜惊愣,“竟有这等事?在下倒没听说。”
苏瑾在失望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孙记想来是无碍,那我便放心了。哦……”苏瑾向孙毓元消失的方向瞄了一眼,沉吟片刻问道,“刚才听贵号新来的大掌柜说,孙大公子去了云贵挑矿山,却是为何?”
孙二掌柜又是一愣,这事本来没多少人知晓,他也是因二少爷来,才隐约听到两句。想了想引苏瑾到一旁,压低声音解释两句。
苏瑾点头,原是这样这对孙记而言,未必不是好事。能买到好矿山,这生意可是大赚了。
与孙二掌柜闲话两句,便告辞而去。
自车窗缝看着街景。街上繁华依旧,没有丁点儿税监要来地迹象……苏瑾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小姐……”苏瑾进了院子,常氏迎上来,一副欲说不说的神情看向正房。
苏瑾微拧眉头,“是谁来了?”
“昨儿来的邱老爷”常氏低声回道。
“他?”苏瑾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举步往正房走,低声咕哝,“还真沉不住气……”
“邱伯伯好。”苏瑾进了房门,看见当门坐着的正是昨日来的二人。明知故问地道,“邱伯伯莫非又有爹爹的消息特来知会么?”
“哎……不,不是……”邱老爷神色尴尬,期期艾艾地道。
苏瑾走到正位坐下,也不和他继续绕弯子,径直问道,“那邱伯伯是有别的事么?”
邱老爷和昨日那人相互对视一眼,沉默片刻,才向她带着歉意笑道,“贤侄女,是这样地,昨日自你家回去,有个贩丝商户已候在家中,道是他那里有批便宜好丝……你也知道,如今秋蚕都没了,丝价蛹贵,若不备原料,冬日里我那织坊便得歇业……这丝值一万二两,我左右拆借,仍是凑不够,实是没奈何,才来问问贤侄女,可能拆借我些银子?”
自他一来,苏瑾便知十之八九是来讨银子地,果然如此。这话说的倒也委婉,她深深吸了口气,思量片刻,“不瞒邱伯伯,我爹爹走时,只留下一千两银子家用……”
“一千两?”她的话还未完,邱老爷二人神色一变,语气透着浓浓的失望。和那人对视一眼,又沉默下来。
苏瑾心头挂着苏士贞的事,明知他们的来意,也不和他们多绕弯子,起身到苏士贞房内,将二人签得那张契子取来,向邱老爷二人道,“邱伯伯所为何来,我心里是清楚地。即你信了市舶提举司的告示,我也不强辨。我爹爹出海时替你贩了五千两的货物不假,但这契子可是写明亏盈不究的……”
“你……”邱老爷面上一急,便要说话。苏瑾摆手止住他的话,“……你先莫急,我的话还没完。”
“邱老爷找我爹爹代为贩货,写明赢亏不究,是信他的为人。知道他不论赚多赚少,不会贪你地银子。现如今我我爹爹的事现在尚未明朗,邱老爷若愿等一等,可再等月余……若不愿等……我做女儿也不会坏了爹爹的声誉”
说到此处,苏瑾看了他一眼,“……若不愿等,你我这便重写契子。父债女偿,那五千两银算是苏瑾借你的,年付二分红利,苏瑾一年内必将这银子还清……您看如何?”
“这……”邱老爷沉吟着。
苏瑾将昨夜盘算的最坏结果与应对好和盘托出,端端坐着等二人回话。
“不是不信贤侄女……”邱老爷沉默一会儿,抬头道,“实是我如今生意周转不开,贤侄女若能一月内还银子……我还是能等地。”
这是不信,也不愿等了。
苏瑾端起茶子,喝了口已凉透了的茶,定定看着他,“苏瑾实是没那么大的本事一月之内还银子。若邱老爷肯信我,我以方才所言的一千两为本钱,一年内必将欠你的银子还清。若是非要立时还……邱老爷想必也知,有这契子在,打银钱官司,邱老爷未必能赢,苏瑾未必会输……不是每个女儿家,都不敢上公堂抛头露面的……何况这事我家占着理字”
“贤侄女这话说地……”她这话说得重而强硬,邱老爷讪讪一笑,眼底却闪过一抹恼意。
苏瑾淡淡拨动杯中茶水,“邱老爷心中所想,苏瑾都知道。打银钱官司,是双输的局面,但若您执意如此,苏瑾也只好奉陪。若,重换了契子,给苏瑾一年的时间,到时本利皆能收回来……便是双赢孰优孰劣,以邱老爷的精明,必一眼能看穿……”
邱老爷神色阴沉下来,神色不停变幻着。立在一旁的梁富贵欲开口,苏瑾抬手止住。
好半晌,邱老爷抬头,“贤侄女即将话说到这份儿上,那批生丝,我再去借银子便是。不过,再重新立契子,必得有可靠的保人”
保人?苏瑾微微一怔,在脑海中搜寻自己认得什么样有份量的人,可当这保人。
正想着,梁小青在外面回道,“小姐,陆公子来了,说有事要见你。”
苏瑾心中一动,起身向邱老爷道,“不知本届的解元公做保,邱老爷可放心?”
“解元公?”邱老爷一怔,满目疑惑,“贤侄女认得他么?”
“认得。”苏瑾淡淡应了一声,向门外喊道,“小青,请陆公子进来。”
片刻,一身青衫的陆仲晗,手中拿着一本书,进了正房。看到房内诸人,微微一怔,以目光相询。
苏瑾忙给他看座,简略将事由说了。
陆仲晗看面对面二人,微挑了挑眉毛。点头,“苏小姐差遣,陆某不敢不从。不知邱老爷可将的早先的契子带了来?”
邱老爷神情古怪的打量着二人,突听陆仲晗的问话,连连摇头,“并无”
“如此还劳邱老爷现派人去取来。”陆仲晗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又看苏瑾,“借苏小姐笔墨一用。”
苏瑾看他行事少有的急切,心头有些奇怪。忙叫梁小青去取笔墨来。
邱老爷此时看出来这解元公与苏家小姐交情匪浅,且,他好象有些生气了……本想改口说这契子不重写也罢,无奈舍不得他那五千两的本钱。
也忙叫跟随而来的人替他走一趟。
在等候的空档,陆仲晗将契子重新写好,叫邱老爷过目。邱老爷仔细看过,点了点头,又向苏瑾赔笑道,“还望贤侄女莫怪。”
苏瑾摇头,“邱老爷说笑了。守本生利是商人的本份,苏瑾自不会怪。”只是恼罢了
说着拿笔签了自己的名字,邱老爷也依样签了字。
事情办妥,室内沉默下来。默坐小半个时辰后,邱老爷派地人将契子带回来。
陆仲晗伸手接来,验过,将苏士贞留下的契子,合在一处,顺手撕了个粉碎。
苏瑾眨了眨眼睛,这人今日行事确实急切。
紧接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