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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都是些趁着泛滥季的农闲来服劳役的村夫,各自散在羊头狮身像大道的两侧挖坑填土,预备移栽树木。大道两旁原就密密植着好几排油棕,仆役们从宫里出来,攀在树干上采收酿酒的花汁,树冠亭亭,弧如羽扇,垂到低处,骑在马上的少年不得不抬手拂开枝叶,寸短的头发擦着绿荫穹顶的叶梢,沿路慢慢悠悠地踱来。
她是一听见马蹄声就飞奔过去了,少年挽缰停步,当她仰起眼,翦水双瞳里倒映着他的缄默无言,彼此心上不约而同地一沉,都听得见。
“七,”他望着她说,“我回来了。”
“曼赫普瑞少爷……”她轻声说,行礼时一低头,咽回泪水,复又抬起脸朝他笑,“你回来啦。”
坐骑知他心意,犹疑踏步,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他问:“你在这等谁?”
“我在等待森穆特大人的召见,”她答,“可能他这会没在,我正想要回去呢。”
“他在,”他顿了顿,翻身下马,又道,“我就是来见他的,我领你去。”
少爷的语气淡淡的,敬而远之的意味,她也听出来了,没有多问。
默默跟他进去,觐见厅的门敞开着,森穆特大人迎面站在里边,目光先往双羽掠过,而后含笑将他俩一打量,待他们行过礼,方才说道:“进来吧。”
厅内避光处悬着一重亚麻隔帘,帘后端坐着她陛下,圣蛇吐信,假须戳出,连住她曼妙的侧影,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滑稽。
“柽柳田庄的七,你是来探问法老归期的吧?”大祭司头也不抬,漫不经心打发她道,“北库什骚动,昨天刚派出传令兵,连上返程不出一个月,耐心再等等罢!”
“大人,”她躬身应道,又轻又弱的语声中难免怯意,“我是为我家祭司哥哥来的。”
森穆特大人略微有些不耐,“请说。”他道。
“大人,柽柳田庄里的奈巴蒙祭司上到至乘之地领受神谕的那天,您还记得吗?”
“虽隔了几个月,多少还存着点印象。”
“大人,那时您与奈巴蒙祭司说过的话,您还记得吗?”
祭司总管右手握拳抵在鼻尖,目光闪动,似是回想的姿态,偏敷衍她道:“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并无深意。”
“那么,大人,”她追着问,“奈巴蒙祭司可曾对您提及他所领受的神谕?可曾有不解之处求您指点?”
大祭司缓缓摇头。
她有些泄气,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可还不能就此放弃。
“大人!”她抢在祭司总管命她告退以前急着又问,“上到至乘之地里求来的神谕,真的是半点都不能违背吗?”
“神谕既是主神旨意!”大祭司肃然道。
分明听见她陛下在帘后舒出一声轻笑,她怔了怔,彷徨不知吉凶,眼见大祭司倦怠地扬起手,就要赶她走。
“大人!”她急忙反问,“若是主神降下弑母的旨意,大人您又会怎么做呢?”
神前第一祭司不禁一凛。
“这就是奈巴蒙祭司上到至乘之地领受的神谕?”
“是!”
“绝无可能!”
她不懂这位大人为何竟说得如此不留余地,一急,差点要凭着双羽指天誓日,但这里可不是说孩子话的地方,不是大声发狠就能把话说明白的。
“可是大人,”她再说,一说起就忍不住眼泪汪汪,“这神谕已经被我家祭司哥哥兑现了呀! 他是在主神御前受了神职的奉献祭司,一字一句,语出真心,他的话,我不敢不信!”
大祭司沉吟不语,兜转一圈,自掌嘴巴。
“大人,我家祭司哥哥比任何人都更要虔诚地敬奉主神,为何还会陷入神罚的泥沼?主神真是如此践踏人心的神明吗?连罪人的错都能因悔过而得赦免,为何主神要降下旨意,逼迫最虔诚的侍奉者亲手害死他的母亲?大人,倘若万物之主阿蒙…拉确是不容质疑,那可疑的只能是传达神谕的那个人,对不对?大人,对不对?”
主神名讳骤然入耳,在场的几位虽然都没有闻之跪拜的虔诚,却也不免被她脱口而出的大胆给镇了一下。
“大人!”她紧紧盯着祭司总管,身形微颤,“那时那地,我家祭司哥哥听见的神谕,真的是主神的旨意吗?”
身畔的曼赫普瑞少爷,忽在此刻向她靠近了一步,她飞快地瞥他一眼,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笑。
祭司总管避开她话里锋利的刃,只问:“你以为呢?”
她黯然摇头。
“大人,我不能评判祭司哥哥的罪,但是,如果真的有谁以主神之名假传神谕,骗得祭司哥哥犯下如此重罪,我一定会把他找出来!他才是那个真正不得永生的罪人!”
大祭司仍是不答,神色温和,似有怜悯之意。
“大人——”
“柽柳田庄的七,”帘后的她陛下忽然开口,救兵般突兀,截断了她的逼问,“你想说的我已听见,掌药祭司奈巴蒙的弑母案,我将亲自过问!”
“是,陛下!”她还想乘胜追击,“陛下,我想问森穆特大人的是——”
“七!”她陛下喝断她道,“去吧!”
她无奈,只得行过告退礼,怏怏退下。
神官不可妄言,大祭司的避而不答,她还没有力量深究。
“七——”
少爷没几步就追上了她,她停下脚步,仍沉浸在一无所获的懊丧中,对他的焕然新生,还无暇留意。
“七,”他跑到她跟前,挠挠头,有点尴尬。好//。。久没见,他像是忘了如何与她寒暄,等不及说句完整的话,先来拉她的手,拖着她站到莲束柱后,躲开了廊道里来来回回的注目礼。
“七,”他低声问,“奈巴蒙祭司也让你伤心难过了?”
她仰起脸朝他望,她是很想找个谁倾诉一下,可是曼赫普瑞少爷——还是算了吧!她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冷冰冰的真话,她费尽心力要查证的是最渺茫的猜疑,这位少爷只会劝她接受现实,他那张没遮拦的嘴顶爱说一刀见骨的话,根本不管听的人会不会疼。
她叹了口气,微笑着反问他道:“曼赫普瑞少爷,你几时回来的啊?”
“昨晚上到的,”他笑着答,“一到就过来回禀,不想陛下却没在都城,在宫里碰到森穆特大人,他让我今天再来,说是有要紧事跟我谈,可偏就遇见你了!”
“你是图特摩斯的侍卫官,神前第一祭司为什么要找你?”
“谁知道呢?”他不以为意笑道,“大概是想问问我愿不愿娶梅瑞特吧?”
“你没听他说就告退啦?”她疑惑道,“娶王女为妻不是少爷你的愿望吗?”
“七,”他压低了声说,“公主并不都是王女……娶王女为妻的愿望……七,我已经改变心意了!”
“真傲!”她取笑他道,“长胡子以前就许下的宏愿,说变就变,以后谁还敢相信曼赫普瑞少爷许下的诺言?”
他盯住她勉勉强强的笑靥,异光闪动的眼里落着她的心不在焉,他不禁也有点灰心。
“留着荷露斯锁结的年岁,当然想不到自己有天会与秩序背道而驰,”他坦然道,徒劳地说给她听,明知道她并不想听,“会变是肯定的,我在乎的只有这一此刻真正的心意!我不知道它将来会不会变——刚才我还在动摇,能不能将它一直带到永生里,我也很怀疑——但也很有可能,那会是连光阴和距离都不能改变的心意——七,等我能够像陛下那般信念坚定的时候,我一定会——七?”
她别过脸,听不得他说起法老,他只得讪讪住口,等着她忍下眼泪,视线掉转,他在她的辫梢上看见了穆特女神的双羽。
他一愣,一把抓过她的长辫,“你干嘛把鹰羽系在辫梢上?”他奇道,觉得不可思议,“怕别人看见吗?莫非你当它是鸵鸟毛,想怎么戴就能怎么戴?”
她想挣开,可是他攥住她的发辫不肯放,“七,”他认真地问,“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王后的鹰羽吗?”
“我不想太张扬了,戴着它一个人走在宫里,总像是在炫耀,那会招来祸事的。”
“那算什么?陛下完全能让你张扬炫耀的——”
“可是他没在这里啊……”她很轻很轻地驳,“谁也没在……”
“七?”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她忍得快要断气了。
“七?”
“对不起……曼赫普瑞少爷……我……我实在是太想太想他了!”她突然蹲下,把脸埋进臂弯,闷闷的啜泣声里拖着重重的鼻音,“……总是……总是想起他就会哭……他要再不回来……他要再不回来……我真怕……我真怕我会连祭司哥哥都不管……只想顺流直下去找他……”
他屈膝半跪在她身边,想了想,问:“那我陪你去找他吧?”
她埋住脸拼命摇头,辫梢的双羽给蹭落了,落在他脚边。
他拖过她的发辫,手伸进衣兜里,摸出被他擅自借走的护符牙牌,给她结在辫梢。
她觉得了,抬起泪潸潸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