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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周大小姐,易尔阳立刻飞扑到柔软的沙发里,不到三分钟已经呼呼呼的梦周公去了。
风萍眼看没啥事,也回家去了。到家一看,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见字后请给我电话。落款:阿南。
她打开门进去,随手将那个纸条扔进垃圾桶,放下包脱掉外套换鞋子进卫生间洗脸,然后抹上面霜,进卧室。
卧室的空间较大,因为她把两室打通之后重新装修了,这样一来就宽敞许多,感觉呼吸也通顺不少。里面的摆设倒很简单,不过是床,衣柜,电话,电脑桌和电脑,电视机影碟机音响全无。门窗等材料是由国外运来的,隔音效果甚好。有时她想要暂时忘记外面的世界,只须关上门,不看报纸不听广播不开电脑。从十三楼的位置望出去,感觉很像是在照镜子,对面是一模一样的公寓。倘若距离足够近,或者她的视力足够好,就能够发现那片玻璃里正印着自己的影子。
极目所见均是冰冷的玻璃金属大厦,这多少让她有些悲哀。如你所知道的,当一个人的物质得到全部的满足之后,精神上总是特别空虚。假如这个人还特别敏感的话,那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风萍曾经就是这样一个人。
有一段时间,她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自幼便习以为常的歌舞宴会令她厌倦,娱乐方式也不见得新鲜,至于青年人之间脸红心跳的爱情嘛,呵呵,她得到的实在太多,也太容易了,通常她所遇见的十个青年里有七个会对她直接表示爱慕,另外三个则委婉曲折的暗示好感,手法不同罢了。
她读过经济金融文学等众多专业,没有一科是念到结业的。她不知道念这些有什么用?她有专门的顾问团,每个人都是行业里最最顶尖的人才,她每月支付他们超过七位数的薪水。她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大肆挥霍财富,然后静静等待死亡把她带走。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直到有一天,她遇到安悦生。
安悦生,她喜欢他的名字。安,悦,生,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喜悦。多么美好的名字,那时候的她——
叮铃铃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她一跳。
她转身离开窗口,先看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才接起来:“怎么?”
对方深谙她言简意赅的作风,一口气说道:“西部的张老师来电询问您是否有空出席三日后的学校落成典礼?另外他们坚持要以您的名字给学校命名——”
“不必了。”
“我已经代您拒绝了。”
“呵!”她抽一下嘴角,有些疲惫地按住额头问:“我最近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对方回答的很干脆。
她苦笑起来:“门前冷落车马稀,我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对方也笑起来:“如果要这样算的话,让我们来看看您的英国居所近期收到的邀请……,恩哈,未来的一个礼拜里,您有五份宴会邀请,另有来自时尚界文艺界等联会主席们的亲笔邀请函,还有……”
“算了吧。”
“您已经淡出圈子,他们依旧始终如一的送来请柬,从不错落一次。嘿嘿,如今谁要是能将您请出去,到场的宾客必定与有荣焉。”
风萍轻笑一声:“我亲爱的矮人大叔,你今天吃了多少颗巧克力?”
“一颗也没有。”大叔非常严肃地回复她:“我亲爱的苹果小姐您决定了吗?我可是日理万机。”
“最近不想走动……”风萍近乎撒娇般拖长声音。
“我明白了小姐。请您下次再做善事时不要一时冲动。”大叔说完要挂机,忽然又道:“哦,我差点儿忘了,前几天得到消息,近期将有一批古董在圣罂市拍卖,里面有一只明朝初期的梅瓶,初步估价在三百万,您要是有闲情逸致的话,不妨去看看。”
“好的。”
风萍笑应一声,挂断电话,顺势就躺到床上,不想动弹了。侧身看到床头镶嵌的镜子里自己的脸,黑眼圈依旧很明显,心里头一阵懊悔啊,真是何苦来着?
可是,青春这个东西根本是无法挽留的,时光迟早把它带走,任何努力都徒劳无功。倘若要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没有体验过的,或者说体验机会不多的,大概就是和几名同事一起熬夜加班出成果,这过程多少也有种成就感和参与感。
她读过很多科目,但最拿手的却是不曾系统学过的裁缝手艺,若是抛弃与生俱来的家世和背景,作为一名普通人,她唯一能赖以生存的也就剩这点手艺了吧,丝毫不比他人高明。
风萍叹息一声,合上眼睛。
几年前,当她还是一名萝莉,还是那种情感上比较敏感的萝莉,她自寻烦恼地执着于人生啊命运啊活着的意义啊这一类连哲学家也没办法给出标准答案的思考。她的家庭教师站在精神的高度鼓励她去体验生活,一种自给自足自力更生的生活。炳辰则说,我们完全不需要这样做,我们生来就是注定享受的。世人不论是大谈民主自由等空话,还是抨击富人的奢侈挥霍,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想过上我们这样的生活。倘若易地而处,他们恐怕另有一套宏伟大论,这种事情我们见的难道还少吗?
炳辰很少会对她这样长篇大论的讲话。他每日忙于钓鱼打猎以及和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鬼魂。所以,她那时是连他也看不上眼的,她只看到他放荡轻浮的一面,忽略他也是一名毕业于英国名校的高材生,以至于后来她用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去证明,炳辰其实是对的。
她迷失在生命旅途中的某一段。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错误犯的比较早,她还相当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修正,然后重新来过。不过,从另外一方面来说,那段经历终究是不同的,那是她生命中最初最纯的爱,故而也就显得格外难忘。
比如这幢位于樱花街1108号的白马公寓,比如樱花街上的服装批发商场,比如第一次见到安悦生的新月广场,和楼下那辆路线烂熟于心的218公车。有一回,她去谭记面馆还遇见过他,西装革履的和一行人去了隔壁那家酒店。那家门面装饰的金碧辉煌,看起来比较气派,如今身份不同了,自然要讲究排场。
当时她只有一个感想:金钱或权势,男人终归还是要占一样的。男人的气度实在太需要这两样东西来打底,不信你看安悦生——
8
风萍再一次被电话铃声叫醒时,天已经全黑了,对面的灯光自玻璃窗反射到她的室内,光线极其微弱。
她一边拿起电话一边开灯。
话筒里传来一把低沉男音:“我打扰到了您吗,亲爱的女王陛下?”
“君浩?”风萍夹着电话坐起身来,扒拉一下头发,“你搞什么鬼?”
“陛下。”方君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克制:“我知道不应该为个人的私事再三打扰您——”
风萍打断他:“方君浩,你搭错了哪根神经?”
方君浩的声音愈加凝重:“陛下,臣在回禀很严肃的事情。”
风萍懒洋洋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七岁那年带我们去翠明湖捉鱼害我差点溺水的人是你吧?”
一提到这件事,方君浩就忍不住冒火,再也扮演不下去了,咬牙切齿道:“我怎么知道你会那么蠢,带了救生圈还能溺水。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老头子带走,被逼学那该死的酒店管理。啊,翠明湖,我年少的梦——”
“酸死了。”
“我要去搞艺术。”
“请问得到家长同意了吗?”风萍恶意的说。
方君浩顿时泄气了。说起来也真是丢人,他一个眼看就满三十岁的大男人,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十分惧怕自己的老父亲。没道理啊没道理。
“我的大小姐你就帮个忙吧,你的话老头子一定会听的。”
“他听自然是会听的,但心里难过。我为什么要去做令他难过的事呢?”
“那你忍心让我难过?”
“你难过?”风萍嗤笑一声,“你在欧洲不知道有多风流快活,那些色情杂志的封面照都是你给提供的吧?”
“那叫艺术!”方君浩叫起来:“我可是获得过专业摄影大奖的……”
“你跟我嚷嚷没用,有胆子就去跟方老伯说吧。”风萍在床头换了一下位置,肚子咕咕直叫,便随口说道:“唉,没事的话过来陪我吃晚饭吧?”
“晚饭?”方君浩又叫起来:“我说女王陛下,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您还没吃晚饭?”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风萍假意哭诉起来。
“给你十五分钟。”
风萍待要再说什么,只听他啪一声挂了。没办法,只好爬起来洗漱,换衣服。方君浩的车没到楼下,她已经先等着了,心知他一准开那辆过分招摇的保时捷。果不其然。
她坐进去道:“我本想就在楼下吃个便饭……”
方君浩两眼一瞪:“便饭?万一被人传出去,你饿死是小,我失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