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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失神的对着画中人低语,微颤的手指缓慢伸出,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才轻抚上泛黄的画卷。「哥,我好后悔……也好恨……」
静立的身体似乎想到了什么,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那诉说的语调虽然清平,但双眸里却是淹没了浩瀚,另人窒息的悲伤与痛苦。
「我以为我不恨的……我以为……我以为我恨的是我自己…如果我没有得那种怪病,我们就不会来京城,不来京城就不会遇见皇上…不遇见皇上……我不恨皇上,真的不恨皇上……不恨的…不恨……可是,好恨…我好恨……」颤抖的双唇吐出的文字语无论次,不知所谓的低低诉说伴着投注在窗上的静谥阳光,层层卷卷纠缠着在空气中迷漫流转,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着画中没有生息的俊雅男子,雯萱就那么低声喃着:「我好恨…好恨…好恨…好恨……」
自己的处境使童晓不敢妄动,满心戒备的注视着她,然,这一刻却莫名的放下了堆积而起的提防,突然觉得,她已不在这儿,人在,灵魂却已经在另一个她曾经历过的,带着烈火焚烧痛楚的炼狱之中。那感觉另人生寒却又莫明的心生怜惜。
「…哥,你不是说等我病好了就带我回落梅村吗?为什么……为什么要食言呢?为什么不带我回去……」隐忍的哽咽透出丝丝绝望,压抑不住的哽咽慢慢的变成了止不住的轻声抽泣……
不知她究竟因何痛苦,但她的痛苦却透过那声声哽咽低语渗透到了空气中,使听的人亦感觉心情沉重与难过……
良久,雯萱努力深呼吸,不一刻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哥,我答应要带你回去的……可这回,萱儿也要食言了……」
好似下定决心,雯萱慢慢将笼罩在痛苦回忆中的自己拉回现实,小心的取下画轴,眷恋的再看一眼画中人,慢慢卷起后,蓦然转首。
对上她带着恨意的狠决明眸,心底一颤,童晓忍不住握紧了绑在身后的双掌。暗自调整着呼吸,努力使自己冷静应对,稳着声音开口:「根本不是太后召见我。」
此时唯有沉着冷静才能想出自救的关键所在。
观察雯萱,思索她毫无头绪的话,童晓隐隐明白自己会在这儿,定是因为雯萱的哥哥,而她哥哥的恩怨与皇室有着莫大的关联。
「当然不是。」若非那双眸子里燃着的恨,雯萱此刻与平日的温婉女子简直无甚区别。
「…姑娘有什么目的,究竟为何要把骗至此地?这里虽偏,却仍是皇宫大内,而且那些侍卫放我们进来,只要稍一盘查便能知晓……」
「王妃要不要听故事?」雯萱显然不想听他的冷静分析,静静走到桌边,拿起刚刚自己摆放在上面的两个蜡丸,淡淡打断他。
她哥哥的故事?也许,听了能够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姑娘请讲。」
语落,整齐划一且无一丝嘈杂的脚步声突兀齐奔而至!
大内侍卫列队而至的脚步声还在宫门外,一声隐含着焦急忧虑的喊话已经来到这所寝殿之内。
「童晓!」
49
49、第十二章 (2) 。。。
‘呯’的一声巨响,宫门被失控的力道遽然踹开,急风猛烈旋至!
庆王挺拔的身姿伫立在逆光之中,透过绛紫华服似乎可以看见他周身燃烧着的,比天空悬挂的那轮烈日更为灼人的氲怒。
「王爷……」忘了自己被绑,看见那个自昨夜便记挂于心的人,半坐的身子就要站起,怎奈手脚皆绑的紧实,身子一动,整个人无可避免的猝然摔倒于地。
「小心!」
呼痛未及出口,那人的关切已经传进耳内。
「王爷还是莫要过来的好。」
急冲的脚步不得不骤然刹住,定定看着站在童晓身边一步之遥,神色淡漠的无谓女子,庆王暗自握紧了袖中拳掌,双眸危险一眯,「你想怎样?」
「想怎样?…王爷靠这么近,着实令雯萱心升畏惧,那里还敢想怎样呢。」
极力隐忍流窜四肢翻涌澎湃的怒火,庆王定定站在原地半晌,见她毫无妥协的对视,无奈,十分缓慢的,一步一步的退回。
狼狈摔倒的童晓再坐起时,抬眸,四目相对。
他与雯萱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那个无良王爷何时受过他人威胁,而今……那人眼底的愤怒在望进他眼底时,只余他才懂的焦灼。
鼻子一酸,唇微张,却是无言!
好像明了他心中在想什么,安慰似的对他展露一抹微笑。目光上移,庆王满是凛冽的看着雯萱。
「所有恩怨与他无关,放了他!」
「与他无关么?」对他冰冷入骨的目光视若无睹,雯萱隐藏着恨意的明眸透过敞开的宫门,看见大批带刀侍卫划分两侧,空出一人走道出现九公主与身着凤霞朝服的太后,竟,嫣然一笑。
脸色沉黯的太后仍然是一惯的淡然威仪,只是那双隐于宽云锦袖中的双手,早已在发现雯萱不见时,便已经不由自主握紧,紧得生疼!
亲眼看见跟在自己身边十年之久的秀丽女子脸上再无素日的温婉娴雅,巧笑的模样带着让人心颤的阴冷。太后终是明白,原来当年的一切,她早已经全部知晓。否则,何来今日?
「雯萱,你为什么要绑架我二皇嫂?」九公主质问,面对亲母疼惜的雯萱,她一度拿她当姐姐般对待。不解朝堂上太后发现雯萱不见何以沉吟之后慌神,待来到这儿看见眼前情境,更是疑惑不解。
雯萱不语,静静看着太后。
眼前境况可谓诡异,九公主蹙起柳眉,望向庆王,庆王几不可见摇头,示意莫出声。
「……雯萱,哀家、对你……」
良久对视后,竟是只看一眼便会令人生畏的太后先行开口,而那涩晦的心痛言语才出口,已被雯萱淡漠的接过。
「对我不薄么?这些年太后对我是很好,虽说是婢女,但私底下宫里嬷嬷都说太后像对待女儿似的对我。」苦笑自语:「女儿……的确,太后对我很好,很好……」轻浅的声音消弥于她紧闭的双唇间,淡漠的神色因这两字似再难以维持,染着恨意的双眼莫明的浮上一层透明薄雾。
「太后啊太后,事情怎么能就这么轻易过去呢?怎么能这么轻易……」唇角扬起的那抹笑,含着苦涩的嘲弄。
「雯萱……」这个与自己的儿子一般年龄的女孩,从见到时,太后便很喜欢文静中透着聪慧的她,但何时,她变得如此陌生?
「太后还记得这里吗?还记得这凩尘宫因谁而尘封吗?」
太后神色一黯,目光不由得在灰尘遍布,长久无人问津的宫殿内缓慢转了一圈。
这里,如何忘得了,怎能忘得了……
「皇后娘娘驾到!」
内侍尖细的声音一落,伶俐的瑾嫣带领整个凩尘宫上下宫娥侍应,齐齐跪了满院。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三十岁风华正盛的皇后,已然有着无人能及的威仪且锋芒炙人。
身后,两名宫婢,一人一手托盘,那凤驾早已在她的示意下,停在了凩尘宫外。
「瑾嫣是么?」端坐上位,浅品茗茶,淡问。
「是,皇后娘娘。」
凤眼轻撩,跪在堂下低眉顺目的女子一眼便能看出心思灵巧,也难怪会被安派在这儿。
「穆公子与雯萱呢?」
「回皇后娘娘,雯萱已于前刻去了太医院,穆公子……」
「草民穆尘非,拜见皇后娘娘。」
适时出现的人解了瑾嫣的难色。而皇后却在听闻雯萱不在时,凤眸闪过丝丝难言的复杂,但也只是瞬间便恢复如初。望向面前淡雅男子,目光顷刻变为不可逆转的沉冷坚决。
「穆公子留下,其他人退出宫外。」
若大的宫殿,所有人皆被皇后一言清出百步之外的漆红木门之外。
十二岁的女孩躲在寝殿内里,缩手缩脚的趴在内阁门侧,透过精美细密珠帘缝隙,偷窥着只有皇后与哥哥两人的前殿。
她喜好医理,去太医院研习医书亦是常事,但今日哥哥为何要以此说谎?不解好奇之下,看到、听到的竟是……
两方托盘,三尺白绫,一杯鸠酒。
简短对谈,一路听下来,女孩瞪大双眸看着哥哥毫无犹豫举起鸠酒毒杯。
杯中映出他一张清雅至极的容颜,浅笑。
「悬梁而亡,未免太过难看了些。」
举杯,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顷刻,潋滟染唇。
玻璃色的酒怀衬着莹玉般的纤指,破门而入的阳光,在那指尖、怀沿流转出最为璀灿的光华……
尔后,杯落!人亡!
失了血色的唇,缓缓诉说失去至亲那一刻的极痛,泪水不知不觉中在脸上肆虐而落。
……哥!!
那一天,亲眼看着哥哥饮下毒酒而亡……许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