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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灼用眼角一瞥,脸色又黑了,什么紫檀木,分明是普通的松木上面涂了一层紫漆,还有,那是熊皮吗?兔皮好不好,还是最普通的灰兔皮。最重要的是,那灰兔皮上面,也有几处被火星给燎到的痕迹。
“韦浩然,你也是堂堂的世家少爷,更得枯月大师看重,你能不能有点风度,不要像个地痞无赖……”
“知我者,华家小龘姐也……”
所谓无赖,大抵便是这样无耻的嘴脸吧……
华灼实在是烦他,到了染香居,直接多开了一间雅室,让陈宁一脚把他踢了进去,又命人看守在门外,不让他出来。
才坐定,明氏就来了,开口就问:“究竟怎么回事,怎么把枯月大师的袈裟也给弄破了?”
八秀在后面缩头吐舌,她实在不说说谎,被明氏几句就套问出了实情。不过华灼也没怪她,原就没打算瞒着明氏,这袈裟没有一、两个时辰补不好,虽然不会误了城门关闭的时间,但是荣昌堂那边,始终还是要靠明氏来挡住那些置疑的。
第247章 借酒发疯
怎么会有这样任性妄为、胆大包天的人?
知道事情原由后,明氏惊愕了半天,她隐约也听说枯月大师好像收了个俗家弟子,本以为必是慧根深重、灵性天生之人,哪里知道竟是这等的……都说京中燕狂燕二少不拘礼法,不守规矩,已是天下一等一的妄为,如今才知,竟还有更胜一筹的人。
“可惜你二嫂子今日不曾来,她的针活儿是出了名的好,若她在,不消片刻,但能帮你把这件袈裟修补得天衣无缝……”明氏叹了一口气,“我却是帮不上你的忙了。”
华灼笑道:“姨娘有心,我的针活儿虽不如二堂嫂的好,但缝补之事还做得来,只是我笨拙,手脚难免慢些。”
明氏知道她的意思,道:“无妨,难得枯月大师看重你,你也该为他尽些心力,哪怕误了回城的时辰也不打紧,在染香居过一夜,回去只说是我贪看西山梅花,谁也怪不得你。”
这就是答应把责任扛下来,明氏也是有魄力的人,知道其中轻重,华灼大喜,自是道谢不已。
不到半个时辰,庄铮把针线带了回来,明氏见是他来,会心一笑,也不多说,只说要去梅林里转转,径自走了,庄铮自是不好意思与华灼孤男寡女共处一事,放下针线,勿勿避了出去。时间有些紧,华灼也来不及与他说什么,赶紧拉着八秀一起捡线补袈裟。
两人动手,速度竟也不慢,正在专心致志时,忽听得窗户响,仿佛有人在敲,华灼低头没理会,八秀却是好奇地过去打开窗户,冷不丁一股酒香迎面而来。
“一人自饮无趣,可有佳人愿与我同饮否?”
韦浩然嬉皮笑脸地的出现在窗外,手里执着酒壶,一些酒液洒在他的衣袖上,八秀闻到的酒香就是从此而来。
“呸!”八秀被吓了一跳,乍然柳眉倒竖,骂了一声,忽又奇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明明有人守在门口,这个家伙是怎么从雅室里偷溜出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韦浩然一挥手,“让让,让让,别挡本少爷的路。”
八秀怕被他乱挥的手碰到自己,连忙后退几步躲开,然后就见韦浩然居然爬窗要入室,惊得她脸色大变,道:“不许进来……你……你快下去……”
华灼微微侧过脸,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韦浩然的动作,脸一沉,道:“八秀,叫人。”
八秀一愣,韦浩然连忙道:“别叫,别叫,我不进来,就趴这儿,咱们说说话吧,一个人吃酒好闷的……”
怎么这么好说话?
华灼大奇,又扫了他一眼,只见韦浩然脸色通红,目光散乱迷离,分明是吃醉了酒,怪不得不似平日那样无所顾忌。
“庄世兄就在外头,你同他吃酒去。”
跟醉酒的人没什么好说的,这雅室外随时会有人经过,若让人瞧见了,总是不好,华灼随口便打发他。
“跟他吃酒有什么意思……”韦浩然打了个酒嗝,嘀咕道,“瞧着像株玉树,赏心悦目,其实身上长满了刺,扎手。”
“不许你这样说姑爷!”
八秀顿时恼了,上前就去推攘韦浩然,也不知是醉酒无力,还是不曾提防,韦浩然被她一推,向后仰去,直接就在地上滚了一圈,外面虽有青石铺地,但地上雪并未扫尽,这一滚,可怜他那件原就沾了不少雪泥的白衫儿,更是墨染成片,不见原来风貌了。
“不吃酒就不吃酒,你推我做什么。”韦浩然嚷嚷起来,“我晓得,你瞧不起我,你一个丫头也瞧不起我……这我知道……谁都瞧不上我,我就是个庶子,父亲看重我,不是他有多么喜欢我,而是因为我长得像韦陀,我性子乖僻,也像韦陀,他们……叫我小韦陀……我呸!韦浩然就是韦浩然,韦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想沾他的光……不就是死后尸体不腐嘛……有……有什么了不起……这就成活菩萨了……世人的眼睛都让狗吃了才对……我是韦浩然……我就是韦浩然……韦陀去死吧……”
“他真的吃醉了。”华灼越听越觉得不像话,又见韦浩然的嚷嚷声似乎已经惊动到别人,脸色一沉,“八秀,关窗,让陈校尉带人把他拉走。”
八秀连忙应了一声,正要出去,便听到小姐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堵上他的嘴。”
外面的嚷嚷声还在继续,只是关上窗后,已经听不大清楚,不大一会儿,声音戛然而止,显然人已经被陈宁给拉走了,嘴巴也堵上了。
八秀回来,表情愤然地想说什么,华灼摆摆手,道:“休要理会他,咱们继续。”
小姐既这样说了,八秀也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继续帮着补袈裟,才走了十余针,便听门口有人轻咳一声,然后庄铮的声音透过门板,缓缓渗入了屋里。
“三表兄无礼,让世妹受惊了,小兄在这里代为致歉。”
华灼没吭声,庄铮也没有等她回答,话音一落,便有脚步声传来,渐去渐远。
“小姐,还是姑爷人好。”八秀喜滋滋道。
华灼微微一叹,倒不想韦浩然醉酒之后是这般模样,虽是可恶,但也可怜,想来那少年也是心中满是不甘,无处发泄,才积成那阴阳怪气、吊儿郎当的乖僻性子。他是不想做韦陀第二的吧,那又何苦寄身在佛光寺里呢?
“掌柜的,熬一碗醒酒汤来。”
庄铮来到染香居的前堂上,扔下一块碎银,有钱就是好办事,不大一会儿,伙计殷勤地送上醒酒汤,屁颠屁颠地问:“这位少爷,不知这碗醒酒汤要送入哪间屋里?”
“我自己来。”
庄铮伸手接过醒酒汤,快走几步,来到韦浩然的那间雅室,这次陈宁亲自守在门外。。
看到是庄铮,陈宁并未阻拦,只是侧让两步,让他进了雅室。
“唔唔唔……”
韦浩然的模样十分狼狈,他被陈宁用绳子绑在了椅子上,嘴里塞了块布,一看就是前堂上伙计们擦桌子的抹布,看到庄铮进来,一直唔唔叫个不停的韦浩然突然安静下来。
“三表兄,你醉了,把醒酒汤喝了吧。”
庄铮替他取下嘴里的布,又解开了绑着他的绳子。
韦浩然一动不动,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声,用手在自己的头上指了指,道:“不用你同情,我虽有几分醉意,但还不用醒酒汤……这里清醒着呢……”
“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发酒疯。”庄铮淡淡道。
韦浩然嘴角一撇,道:“我只是寻个人说说话。”
“愚弟愿意奉陪。”庄铮黑亮的眼眸凝视着他,声音依旧清冷。
“哈……”韦浩然突然嗤笑一声,语调又变得阴阳怪气,“骂你的话,你也听?”
“若是三表弟以愚弟有什么不满,只管骂来,愚弟听着,若骂得在理,弟愿改之,若三表弟无理取闹,弟亦引以为戒。”庄铮从容道。
“呸……”韦浩然一巴掌把醒酒汤扫落地上,汤水四溅,“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不动容也不动气的样子,我骂你,你为什么不跟我对骂?你装出一副好涵养的模样,就能变成圣人吗?庄铮,你累不累啊,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明明比我还小两、三岁,装什么沉稳,我韦浩然做不了活佛,你也不是圣人,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做一回自己你能吗?”
“那么,今天三表兄借酒发疯,就是做了一回自己?”庄铮面无表情地反问。
韦浩然被他噎得哑然无语,只有眼底深处,波动着一丝被人看破的狼狈不堪,无地自容。
“三表兄,你离家已有些日子,舅父舅母想必惦念得很,现在动身,路上赶一赶,还来得及回去陪舅父舅母过大年,身为人子,这点孝心总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