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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灼低着头,只装作没看到,这惹事精被庄铮拎走,正合她意。
程宁长长出了一口气,顿觉轻松,笑道:“这回不再有人闹腾了。”
金雪脸色又沉了,道:“表妹这是在说我呢?”
程宁一愣,忙道:“表姐识会了,我是说、是说……”
金雪却忽地一笑,道:“我与你玩笑呢,你怕什么?莫不是心里真觉得我是个闹场的。”
程宁教她忽阴忽晴的表情给闹得不知所措,心里直纳闷,平时表姐也不是个爱使性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金雪却又道:“如此,我就不在这里碍人的眼了,这就陪姑母说话去,省得有人见着我心烦。”说着,她深深看了华灼一眼,然后起身便走。
华灼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也觉得金雪此举有些奇怪,奈何她虽颇为聪慧,也历经两世人情,却实在看不出金雪此时的复杂心思。
沙砾里突现一块金子,闪闪发光,待要去捡,却发现金子上刻着名字,竟是有了主的,而且那主就站在金子的旁边,患得患失的心情,实在非言语所能道尽。
这就是金雪现在的心情,所以她坐在席中也不舒坦,故意借程宁的一句无心的话,挑了根刺儿,借口离席而去。
白露方才一直没有开口,这时见金雪离席,又让席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便随口笑道:“亏得庄妹妹不在,不然又得拍桌子,到时不知要几杯酒才能让人消气。”
程宁却有些担心,道:“表姐今儿情绪有些不对,我去瞧瞧她,白姐姐,两位华姐姐,我先失陪一下,你们还请自便,屋外有丫环伺候着,需什么只管使唤她们。”
待程宁一走,白露坐了没一会儿,便说要更衣,叫了丫环引路,也离了席。
看看席上只剩下自己和华宜人,华灼深深郁闷了,道:“怎么忽地就变成了这样?”一顿,又有些后悔,“怪我,若不是顶了金雪一句,也不会败兴至此。”
华宜人一直冷眼旁观,倒比她瞧得清楚些,一边执起温在热水中的酒壶一边道:“不是怪你,是怪美色动人心。”
“啊?”
华灼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方才庄二少爷……不曾让你心中感动吗?”华宜人轻轻问着,然后举杯,一饮而尽,酒入喉中,微微发涩。
华灼身体微微一颤。
感动吗?
她只知道,庄铮那样的性子,别看外表冷淡漠然,却是生了一副毒舌,怎么可能任金雪讽刺,不但不还击,反而自己罚酒,又敬酒给金雪,让她有台阶可下,把今天的僵局给缓过来。
或许可以说是庄铮有胸襟,有气量,不跟金雪一般见识,但这又何尝不是在给她圆场,毕竟是华灼先顶了金雪,然后庄静暴然发作,这才把小口角给闹大了的。
庄铮的行为,更是一种担当,替她担当,也替庄静担当,否则一但圆不了场,今天大家不欢而散,程家兄妹那里不说,恐怕程夫人也要对她有意见吧,先前搏得的一点好感,恐怕转眼间就要烟消云散。
“我是该好好谢谢他。”
她也自斟了一杯酒,不觉涩,只觉甘甜。
“你这样心中通透的人都觉得感动,何况别人,不是吗?”华宜人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讽色,似乎是嘲讽华灼还没有听明白她真正的意思。
华灼一怔,脑中豁然开朗,惊道:“你是说金姐姐她……”忽觉不妥,忙又住了口,但眼中的惊诧之色,却是无法散去。
其实刚才最难堪的人就是金雪,小口角闹大了,又是她先出言不慎,小性子发作上来,待觉得不对要收回去也收不回了,是庄铮的大度让她有了台阶可下,又全了她的颜面,要说谢,最该向庄铮道谢的人就是金雪。
这样一想,倒也不无可能了,庄铮虽然仍显青涩,可金雪也不过才十四、五岁,庄铮和她年岁相当,生得又好,所谓少女怀春,不正是在合适的时候,遇见合适的人,又正巧发生一些令人觉得感动的事。
“你也该有些危机感了,庄二少爷,可不是街头的小乞丐,送人也没人要。他现在是闭门读书,鲜少往外应酬,所以知道他、见过他的人并不多,一旦等他读书有成,才华显露,到那时候……”
华宜人的话,像一通冷水,把华灼从头淋到脚,遍体生寒。
“可、可是……”华灼想说自己是有婚书的,但私下立的婚书,只是庄铮对她的承诺,并没有任何实际上的效力,说出来也无用,两家的默契一天没过明路,就都有生变的可能。
华宜人说得对,她不能因为拥有庄铮的承诺,就高枕无忧,今天的金雪就是一个例子,只要庄铮真的出色,又没有明面上的婚约,就有的是人来抢。
酒再入喉,已不再那么甘甜,微微有了丝辛辣。她握紧了拳,决定一定要抓住程夫人给她安排的那次见庄大夫人的机会。不管庄大夫人喜不喜欢她,一定要搞定,少一个反对的人,就是一分助力。
第238章 长亭送别
从程府回来,已近黄昏,太液池上雾蒙蒙的,模糊了远处的景色。
刘嬷嬷见华灼脸色有些不对,心里便是一突,知道今天必是发生了什么事,不好直接问小姐,便觑了个空子,把七巧叫了出来。
七巧不知后来的事,心下也是奇怪,便对刘嬷嬷道:“不过是闹了几句口角,后来亏得姑爷气量大,敬酒给化解了,小姐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不知怎地竟挂怀到现在也不见消解。”
刘嬷嬷一怔,道:“不是去给程家小姐贺寿么,怎么姑爷也去了?”
七巧解释道:“是程家大少爷邀的姑爷,只是巧遇,嬷嬷你可别多心。”
刘嬷嬷叹了一口气,道:“那也没什么,你在小姐身边伺候着,可得警醒点,眼下咱们不宜与姑爷多来往,若是巧遇也就罢了,千万别私下邀约,免得落人口实。”
七巧忙应了,刘嬷嬷还有事要忙,也不曾多说,又叮嘱了几句,便放了她回去。七巧回了秀阁,见小姐坐在窗前发呆,心里更是疑惑,转身出去煮了杯醒酒茶进来,轻轻放在茶几上,道:“小姐,今儿在席上吃多了酒,喝杯醒酒茶吧,不然明儿怕要头疼。”
华灼饮了茶,然后不自觉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今儿叹了几回气了。”七巧终于忍不住了。
华灼怔了一下,这才自觉自己有些失态,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自嘲道:“我今儿这是怎么了,竟为了几句闲话而生心不安,所谓杞人忧天,大抵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吧。”
“什么闲话?”七巧忙问道。
华灼摇了摇头,道:“既是闲话,不说也罢,今日吃了些酒,天还未黑,我竟觉得有些困倦,你打了热水来,让我洗洗睡吧。”
七巧道:“既然是闲话,小姐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说完,便掀了帘子出去打水。
“放在心上?”
华灼低喃了一声,扪住心口,她真的把庄铮放在心上了吗?所以才为了华宜人的几句话而感到危机隐隐?心烦意乱令人坐立难安,眼前似乎总浮着一张少年的面孔,古板,冷淡,看不到一丝丝的温情,但是黑亮的眼眸深处,却充斥着令人心安的坚毅与认真。
罢了,顺其自然吧。
轻轻地甩头,甩开那些千丝万缕的思绪,与庄铮之间的缘份,本就是迫于形势,无奈之举,她原本没有期待过什么,想着总算还是门当户对,不,准确地说,她算是下嫁,只要荣安堂还在,自己在庄家的日子就不会难过,而庄家又对父亲的仕途有所助力,两家联姻也算是互助互利,现在……就当是意外之喜好了,对一个女子来说,嫁一个不讨厌的人,和嫁一个喜欢的人,比起来自然是后者更幸福一些。
只是不知庄铮他,对她是否也有点异样心思?又或者他真的只是遵循母命,为尽孝道而不得不接受她。
华灼纠结得一夜不曾成眠。
两天后,韦氏去了庄侍郎府道别,回来的时候,把庄静一道带了回来,韦氏从庄家带出来的下人也开始收拾行李,其实大多数东西早已经都收拾好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日常用器和零碎小物件,半天工夫就都装上了车。
庄静当夜跟华灼睡在一块儿,嘀嘀咕咕说了半宿的闲话儿,最后临睡前才偷偷塞了颗明珠到华灼手里,道:“这是二哥送你的,你送他白玉,他还你明珠,这份情意你可得记在心里,千万别负了我二哥。”
华灼紧紧地抓着那颗明珠,如珍物,似至宝,这两日的烦思愁绪,竟皆不翼而飞。
隔日,韦氏走了,庄静走了,华灼送她们出了城,行至十里亭,见庄铮带着一个小厮,已在亭中等候多时。
韦氏下了车,心疼地抚去儿子身上的寒霜,道:“不是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