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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孝经》,华灼轻轻叹了一口气,她隐约明白了父亲的矛盾心情,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始于事亲,忠于事君,终于立身,这是父亲当年为祖父和祖母守坟三年时,立下的誓愿,但是这些年来,父亲仕途并不顺利,在府尹的任上得不到升迁,虽然这里有很多原因,诸如父亲不擅于奉承上官,政绩不显之类的,但最关键的一条,肯定还是因为和本家的关系不好,使得孝名有污,而当年圣上又是以孝治国,所以每年的吏部考核,父亲都只得了中下的品评。
得不到升迁,自然无法重振荣安堂,不能光宗耀祖,扬名后世,以显父母,更不要说忠君、立身这两项更加伟大的誓愿。在父亲的心里,显然是对祖父、祖母的愧疚更多些,再加上一直无法解开对荣昌堂的心结,这才乱了心绪,大发脾气,将平管事赶出书房。
“灼儿?”
华灼的叹气声终于惊动了专心练字的华顼,放下笔,脸一板,开口就教训了一句:“未得通传,怎么乱跑?”
“又没有客人在,女儿来看望爹爹,还要通传吗?”华灼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一眨,可爱无比。父亲的铁板脸,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只会让她开心。
华顼怔愣了片刻,面色终于还是缓了下来,揉揉女儿的头顶,道:“本家来人的事,你还是知道了。”
“是,爹爹赶人赶得好。”华灼用力点头,“不过是本家一个管事而已,爹爹你可是荣安堂的掌堂人,居然还要爹爹来接待他,哪有这个理儿,让二管家去招待,就算是给他们荣昌堂面子了,哼,这还是看在曾祖父的面儿上,不然连大门都不让他们进。”
这个说辞,是她深思熟虑后想出的最好说辞,不仅掩饰了华顼赶人的失礼之处,还特地点出华顼是懂孝道的,对本家还是很尊敬的,不然就冲两家的恩怨,荣安堂派来的人连大门儿都别想进。这样就算平管事被赶出书房的事传扬出去,也没有人能指责父亲的不是。
华顼瞳孔一缩,惊异地望了华灼一眼,也不知想到什么,半晌方轻叹一声,道:“难为你想得周到,既如此,就让你母亲和华仁去招待他们。”
想了想,又道:“为父这几日要去绘芳园小住,家中事务,一并交给你母亲处理,不必再问过我了。”
典型的眼不见心不烦。
华灼知道想要一下子解开父亲的心结是不可能的,到绘芳园小住几日,已经父亲最大的让步,不过父亲对本家的人避而不见,这样一来,本家的人也就不可能将她接走,无言的婉拒,比正面坚拒,至少在颜面上要好看许多,也不会使两家的关系更加恶化。
华顼说到做到,当即就让九慧收拾了几件衣服,叫了车,带了两个长随就走了,分明是一刻也不想和本家的人处在一个屋檐底下。
华灼还想到方氏那里去转一圈,但一想不妥,母亲还在招待喜婶儿,等九慧把父亲的话传过去,还不知道母亲会怎么反应,自己一来,父亲就走了,到时候母亲问起,她要怎么说?
还是去看看弟弟,反正弟弟的房间就在西跨院的东厢,母亲见喜婶儿,必然也在西跨院的花厅,中间就隔着几步路,想打探情况,再容易不过。
走到半路,七巧回来了。
“平管事让二管家拉去喝酒,刘嬷嬷去了夫人那里。”
知道刘嬷嬷是去向母亲禀告父亲发脾气赶走平管事的事情,华灼没多在意,只是想着等九慧把父亲走了的事情禀报给母亲,恐怕母亲又要头疼了。
华焰这会正醒着,被四喜抱在怀里逗着玩,双成姨娘坐在榻边,一边望着华焰笑,一边缝着小衣服。华灼进屋的时候,谁也没瞧见她,还是华焰的奶娘齐嫂眼尖,叫了一声:“小姐来了。”
四喜连忙把华焰送到奶娘怀里,拉了一下衣襟,上前行礼。
华灼上前逗了逗华焰,这一逗不要紧,小娃娃居然哇地一声哭了,吓了她一跳,心虚地怀疑是不是自己逗得过分了,把弟弟给惹哭。
奶娘伸手一摸,“哎哟”一声,道:“尿了。”赶紧就抱着华焰去换尿布,四喜跟去帮忙,华灼松了一口气,不是她逗哭的就好。
双成姨娘笑道:“刚吃了奶就尿,小少爷怕不一会儿又得饿了。”
“能吃能睡便是最好的。”华灼笑着应了一句,凑到双成姨娘身边,道,“听说母亲那里有客人,姨娘不去支应着,怎么有闲心在这儿给弟弟缝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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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打探情况
双成姨娘的注意力都在缝小衣服上,漫不经心地答道:“是本家来的人,一个内管事媳妇,哪里用得着在意,若不是夫人想知道她的来意,哪会让她进西跨院,打发刘嬷嬷去应付就成了。”
“两家都十几年不来往了,这次本家突然就派了人来,姨娘不觉着奇怪?”华灼又故意问道。
双成姨娘笑道:“哪有什么可奇怪的,年前夫人备了些祭品送过去,那边一定是觉着咱们家要修好,这不就派人来了。也不知夫人是怎么想的,这事儿肯定不成,老爷心里恨着荣昌堂,哪会那么容易就修好,只怕是白来一趟。”
“可是爹爹还是同意把祭品送过去了。”华灼听出点意思,双成姨娘是母亲的陪嫁丫头,可以说,除了母亲之外,她是伺候父亲时间最长的人了,有些事情,说不定还是双成姨娘看得更通透。
“那是以小姐和小少爷的名义送去的。”双成姨娘随口一答,忽然想到什么,惊咦一声,放下手中缝着小衣服,“不对,事情不对,小姐你在这里坐一坐,我去夫人那边瞧瞧去。”
这话正中华灼的下怀,她说了这半天,就是打着请双成姨娘当探子的主意,没想到双成姨娘这么主动,她的话风还没转过去呢,就已经主动去方氏那边察看情况了。
不过,双成姨娘说什么不对呢?华灼有些想不明白。
八秀反正对本家人没好感,双成姨娘一走,她就抓起那件还没有缝好的小衣服看上面的针脚。
七巧安静地站在华灼在身后,见她沉思,心中了然,低声道:“小姐,祭品是以你和小少爷的名义送的,这样荣昌堂的人应该能看出老爷并没有与他们修好的意思,不过是替你和小少爷尽一尽孝罢了,两家原是不相干的,何必特地派人过来,还送了那么多珍贵的药材?”
华灼恍然,本家来人的目的是要接她,自己心中清楚,可是旁人却不知道的,这会儿见本家居然为了一点祭品而特地派了人来,哪有不心生疑惑的,怪不得父亲和母亲慎重以对,分别在书房和西跨院的花厅里接待平管事和喜婶儿。
当初母亲肯接收她的建议,给本家送祭品,本意不过是试探本家的态度,谁知这一试,倒把本家的人给试来了,在父母的眼中,本家这是反应过度,难免有什么阴谋,不能不小心以对,双成姨娘原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眼里只有小少爷了,直到华灼提起,这才突然想通,自然是吓得赶紧去花厅了。
想到这里,华灼赞赏地看了七巧一眼,这丫头心思太通透了。
“爹爹已经去绘芳园了,几日内不会回来,不管本家打了什么主意,当家人不在,总归是行不通的,你不必多虑。”
华灼越想越觉得父亲这个决定下得绝妙,颇有清风拂山岗,风动山不动的意境,禁不住就笑了。反正自己其实也没有做好去本家的准备,能不得罪而又可以不去本家,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正偷着乐的时候,双成姨娘回来了,一脸气愤道:“荣昌堂欺人太甚。”
她声量略高了些,四喜在里屋听见了,忙出来道:“轻声些,小少爷正要睡。”
双成姨娘立时收了声,对四喜挥挥手道:“你和齐嫂只管在里面照顾小少爷,外头的事不用理会。”
四喜便又缩回头,真的不再管外头的事情了。
难道喜婶儿也漏了口风?
华灼心头一跳,忙探问道:“怎么说?”又向七巧使个眼色,“给姨娘倒杯茶来。”
七巧会意,赶忙倒了茶,送到双成姨娘面前,轻声细语道:“姨娘悄悄气,是什么事儿,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总能过得去。”
双成姨娘吃了茶,果然气顺了些,才道:“你们道本家这次来人是做什么的?真真是贼心不死,竟还想接小姐去荣昌堂住一阵子,可气可恼,还嫌咱们家的女儿死得不够……哎呀,呸呸呸,瞧我这张嘴,乱说些什么,小姐你只当没听见。”
八秀吃了一惊,手里的小衣服也掉了,叫道:“不去,小姐,咱们绝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