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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头说: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见荷风凝露各个沉着一张脸,静夭心里明白了,就问:
“还闯了什么祸?说吧。”
曼冬脑袋点着地,声音小的能钻进地底下:
“姑娘饶命,我和绮寒被绊倒了之后,拐杖就飞了出去,正巧砸中了姑娘的琉璃大鱼缸,鱼缸,鱼缸全碎了——”话毕,拉着绮寒两个人磕在地上不起来。
静夭忍不住一阵心疼,那琉璃大鱼缸是步多送给自己的稀罕物,红绿色的一只,色彩明亮质地剔透,平时爱重的很,统共养了两只锦鲤,每日里还着人换水,现今就被这破拐杖给打碎了。静夭怒火中烧,小瞎子,你我果真八字犯冲,连一根破拐杖都惹这样的大祸——
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静夭才稍息了心中的怒火,叫地上跪着的两个小丫头先起来梳洗,再做发落,指着拿拐杖对凝露说:
“快去,把它拿到柴房烧水去,我一刻也不想看到它。”
这边凝露刚拿了拐杖出去,守门的小丫头报说,老太爷跟前的小厮过来通报,让连家的小辈都去福寿堂候着,六小姐也得赶紧收拾了。
静夭纳闷,连家的老太爷她当年遥遥的见过一眼,是个倔老头子。这些年大老爷连焕仲和大夫人吴氏管家,老太爷早就淡出世事,在福寿堂后面辟了一小块地,每日里读书耕读,连老夫人都很少见,今天怎么突然就要召集连家后人了,莫非——
细想之下,也就只有那件事让老太爷大动干戈,静夭了然,想来没有什么大事,让他们这些小辈过去也不过是正正家规,威慑一番。于是稍微梳洗了,带着荷风和一个小丫头去了福寿堂所在的春晖院。
凉衢院在连府西北角,春晖院却是在连府的最北边,两下里离得并不远。因此静夭到的时候,福寿堂里四房只刚来了的静姝静月,大房里竟只来了小书呆连静辛,这边她才刚进门,六只眼睛就看了过来。
静姝眼圈红红的,想是刚刚哭过,手里捏着兰花帕子,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静月的情况就好多了,眼圈虽也红红的,但翠纹的烟罗裙还是新上身的,估计最初的惊慌过后,并不觉得事情严重,此时许是那副珍珠坠子戴的不舒服,正动作小小的矫正;小书呆依然一副正襟危坐临危不惧的做派,笔直坐着,只一双眼睛瞄到了静夭时笑意闪过。
“五姐姐来得真快,送信的前脚出去后脚就来了。”静月见静夭过来,终于不再和那副坠子较劲了,端庄做好,语气颇为不善。
静夭不接她的茬,挨着小书呆坐了,抬眼柔柔地问静姝:
“这是怎么了?四姐倒哭了。家里可是出了事?”
静姝一听,一趟儿眼泪就下来了,拿帕子拭着几次张嘴竟说不出话。还是静月见静夭不回她的话,反问这个没用的庶姐,心里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言语凌厉起来:
“明知故问!五姐这么着急着过来,不是摆明了要来看笑话吗?这会儿又装作不知情,却不知道要哄骗哪个?”
静夭抬眼一瞥,轻笑道:
“六妹妹是吃了火药还是吞了火油,说话怎么这般大的火气?我是遵了祖父的意思来的这里,他老人家却是不需要给我说事端始末的,难不成我还要跟妹妹提前打探好有什么事,能不能来?”
静月气结。静姝好不容易擦干了泪,见两个妹妹剑拔弩张,急忙劝说:
“五妹妹不要生气,这事儿事关着父亲,六妹难免上火,这事情也复杂,咱们在内堂里不知道明细,祖父来了就知晓了。六妹也别着急,兴许没那么严重呢。”
静月闻言扭过头不说话,她心里原本就不认为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父亲输了几两银子,连府家大业大,还填补不了这个窟窿?今日叫大伙都到堂上,想是小惩大诫。只是,她一看到静夭的那张脸还有那清高的样子,心里的无名之火就要发作,可是拦也拦不住的。
经这么一说,更肯定了静夭的猜想,她不禁心里乐呵,看样子连家老爷子的脾气不小哇。这时,旁边的小书呆递来一个看好戏的表情,她坦然接了。
不多会儿,连家的子孙都到齐了,大房四房大大小小十几口一个不差。众人的表情都很肃穆,当然,四老爷连焕临的表情不止很肃穆,还很灰败。
静夭敢肯定,连家老太爷是个谏官的好材料。单看那张脸,只有一个表情:严肃。甚至那张脸就只适合这个表情,多一种表情都无法想象,若是做了谏官,管保实事求是眼里揉不进一粒沙。没想到这样的好料子,终身却只做到了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直到致仕,皇上可怜着给了个正五品的名儿。鸿胪寺少卿是做什么的?其实就是一国的外交大使。让脸上只有一种表情的连老太爷做外交官?怪不得官运如此的不亨通。
老太爷虽然严肃,精神却很矍铄,端正的坐在主座上,冷冷的扫了一眼厅里儿孙,冷声叫了旁边的老管家:
“顾雍,先去把家法请出来。”转头看着一堂白了脸的子孙,威严道:“连家三百年诗书兴家,虽不是世代簪缨,祖上也算是出过几位肱骨栋梁,在大良国史上,连家祖宗也有一席之地。到了我这一辈,虽说不再做达官显贵,但靠着祖宗们几百年造下的清贵名声,哪一个不说咱们连家规矩严整,是清流榜样?不料想兵灾断了旁支,而今连家人丁稀薄,你们大难不死,身负传承大任,我才格外纵容撒手不管了——但是没了我这个老头子,连家百年的清流之声就能不要了?啊,连家祖上的规矩就能不守了?”
老太爷形容激动,眼角泛红,这时又盯着连焕仲:
“你是老大,我把这个家交给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再看看,现在的连家是什么样子?趋炎附势,罔视尊严,竟然还学会了公侯子弟们去捐官,更甚,百年清贵的大家出了赌徒!”老太爷眼光卷过满面通红汗流浃背的连焕仲,鹰隼一样死死盯住四老爷连焕临,四老爷吓得面如土色,木木的坐着,竟忘了反应,只听老太爷冷哼:“老四,你还有脸坐着?”
连焕临连滚带爬跪倒在地上,两股战栗,四房的人心中不忍,别过头去低低的哭,主座上的老夫人也是白着脸,捂着脸抹泪。却是没人敢吭声,静夭心中赞叹,这老爷子恁地厉害。
小书呆连静辛见静夭一脸神往和拜服,快速的朝她翻了个白眼,张嘴比着口型,静夭细看,竟是两个字:家法。
依着众人的情形看,这家法不同凡响啊,静夭暗中盘算。大房这边不动声色的几百种心思,老太爷可不等人,呵斥声洪亮的很。
“你们兄弟两个是至亲至爱的骨肉,如今老四犯下大错,老大这个治家不严的罪过也躲不了,今天我请了家法出来,你们俩可有话说?”这就是还要连坐了。
☆、22家法
老爹要体罚,两兄弟敢说什么话,自是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顾雍,把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拉到祠堂,家法伺候。念着老大上了年纪,打他二十藤条长长教训。老四一百藤条,一下也不能少,但凡少了轻了,加倍打过。”
顾雍领命不提。且说老夫人,这两天估计没少哭,眼睛肿的跟核桃一般,这会听说要动家法,早吓得撑不住晕了过去。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老夫人抬回寝房,小邓氏和静月自不必说,关心和泪水至少还有几分真诚,吴氏虽和老夫人一直不对付,但孝顺媳妇还是要装一装的,倒是苦了静夭,她对这个老夫人一丁点儿感情也没有,还得陪着抹眼泪。
夜幕沉下来的时候,连家所有的曲目都收场了,陪着演了一天戏看了一天戏的五姑娘连静夭总算能回凉衢院休息了,累啊!
离凉衢院老远就见凝露提着灯笼站在门口,伸着脖子似是等得有些焦急,一见静夭,跑着就过来了,伸手就递来一封红锦包着的信:
“姑娘,有您一封信,将军府中午送来的。”
自从上午去了福寿堂,又是家法又是晕倒,乱七八糟的折腾了半天,老太太没醒过来,一大家人谁敢走开,午饭也就在福寿堂迁就吃了,这不,一下子挨到了晚上,静夭是又累又饿。
“中午就送来了,怎么没人去禀我一声?”静夭边走边问,却不急着打开看。
凝露一看姑娘这慢悠悠的架势,立马急了,小脸微微发红:
“一整天春晖院都围的水泄不通,别说是人了,苍蝇都飞不进。步家姑娘给送信的婆子下了死命令,说一定要得了您的口信才回去,我急得什么似的,好说歹说才把人打发走,姑娘您快看信吧!”
荷风见凝露发急,知道她是个急性子,就笑着开解说:
“眼下就到了屋里,一整天都等了,还急得这一刻?屋里光亮好,可要宝贝着姑娘的一双眼睛。”
凝露一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