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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我哪能这样想?”
陈老夫只觉得掏心窝的疼,这历来钱财只有吃进去的份,哪有吐出来的道理?陈玉涛这样一说,她只觉得全身都软了一般,身后的丫环赶忙上前扶住,口中劝道:“老夫人歇歇火。”
“不是这样最好。”
陈玉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捶定音道:“我眼下就去屋里头看看,母亲快着人将她的嫁妆给抬出来,一一点算清楚,不够的再拿公中的银子贴补上即可。”
银子他不可惜,将来只要出息了,哪会赚不回来,陈玉涛想的是不能在长安跟前失了颜面,就算如今真的和离了,他也是站着的大丈夫,绝不是躲在女人身后的小男人。
“哎哟!”
陈老夫人又是一顿捶胸顿足,真想借故晕死在那丫环怀中,可陈玉涛早已经大步离去,哪里还有闲心看她的表演。
到了长安的院子,已经见得屋外堆放着收拾整齐的箱笼细软,陈玉涛黑了一张脸踏进屋去,看到忙碌的几个紫并不意外,她们也只是微微曲膝见了礼,如今是连称呼也省了。
长安便坐在正屋明堂里,一打眼便能见着,陈玉涛不由上前,微讽两句,“你来得到是快,想来是片刻也等不及了?”
长安只是淡淡抬了眉眼,经历了刚才那事,她连话也不想与陈家人多说,陈家出败类,兄妹三人都不是什么好货,再与他们有瓜葛都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怎么不说话?别告诉我你如今良心发现,觉得理亏了?”
陈玉涛倒是冷笑一声,径直坐在了主位的另一张椅子上,这好歹还是在陈家,他一家之主的地位永远都不会变。
“有些人多说一句,我都觉得糟心。”
长安冷冷的目光扫过陈玉涛,她心里本就因陈玉池那事憋着一肚子火,此刻哪里听得陈玉涛的这番冷嘲热讽,遂只道:“希望你过来是同我讲你母亲归还嫁妆的事,一切事情办好了,我立马便离开陈家,省得大家两看相厌。”
“沈长安,你这嘴里就是吐不出什么好话是吧?”
陈玉涛脸色一时之间变的铁青,气得衣袖一拂,桌上成窑五彩瓷胎的盖蛊茶盏便是应声而落摔得粉碎,淡黄色的茶水溅了一地。
长安只是扫了一眼,抬头淡漠道:“一只碎了,一套便也毁了,留着也是碍眼,待回清算嫁妆时,请陈老爷补上这一套茶盏的银钱。”
长安倒也不是刻薄,只是对什么人说什么话,陈家人是三分颜色都能开染房,她也不想陈玉涛再有什么幻想,索性就断个彻底。
“好你个沈长安!”
陈玉涛咬了咬牙,眸中怒火喷薄而出,“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绝对不会短了你一分!”
说罢,脚下一蹬,踹开了满地碎瓷,怒气冲冲地便冲出了房门,倒与正回房复命的紫雨不期而遇。
“闪开!”
陈玉涛正在火气上,大手一挥便打向了紫雨,可紫雨哪会是被欺负的主,一个闪身,勾脚一带,立时便让陈玉涛摔了个狗吃屎,院里丫环婆子看到了又不敢大笑,只得各自捂着嘴转过了头。
陈玉涛狠狠回头瞪了一眼,却只得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办妥当了?”
长安的目光看向紫雨,后者点头道:“照小姐的吩咐,还留着一口气,扔他苑子里枯井旁了。”
“嗯。”
长安顿觉解气,又唤了紫琦来问道:“东西可收拾妥当了?”
“最后一个箱笼收拾好了,紫云他们正抬到院子里去。”
紫琦点了点头,恭敬地立在长安面前,刚才陈玉涛离去那一幕她也见着了,不由笑了两声,暗暗对紫雨竖了竖大拇指。
“东西让人都抬上,咱们去前面点算嫁妆。”
刚才的那一身衣衫长安早已经换下,紫鸳又给她梳了个丛梳百叶髻,插了支玉蝶流苏步摇,左右鬓间又压了两朵翡翠花钿。
长安缓缓站了起来,配上这身清丽的装扮,又因为终于能摆脱这糟心的一家人,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至于那支扎在陈玉池身上的鎏金镶红宝的簪子,长安也让紫雨给远远地扔了,沾染了畜生的血戴着便没好兆头,不如不要。
当时她使得急,只知道扎中了陈玉池,却不知道伤到他哪里,后来紫雨才告诉她是伤到了肩膀,扎得挺深,拔出来便是个血洞,还噗噗地直冒血。
死不了就行,这也是他的报应!
长安携着四个紫赶到前院时,几个管事的婆子正指挥着家丁下人将东西一一给放好,陈老夫人则在一旁坐着,哼哼歪歪,满脸的哀伤不舍,似乎看着这些东西一一离开库房,再被沈家的人抬走,她的心就像被刀子剜了一般,滴血都是轻的。
长安倒未理会陈老夫人的无病呻吟,让紫琦几个依着嫁妆单子一一点算清楚,到时候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她自会最后再同陈老夫人理论。
紫雨搬了张凳子给长安坐着,她便与陈老夫人对坐而望,中间隔着山海一般的嫁妆,似乎还依稀可见曾经的风光,只是再好的宴席也终会落幕,这份萧索与悲凉长安转化地很好,早换作了对未来生活的畅想。
既然是嫁妆,那便是出嫁女儿的私产,不管是被休弃还是和离,夫家是没有道理侵占的,娘家自然更不可能,除非她死,否则这些东西都是她一个人的。
背后有这丰厚的经济基础,回到沈府她也不怕了,若是沈老夫人与谢氏容不下她,她也可以自己在外开个女户,只是名头没那么好听罢了,但在这之前,属于她母亲及二房的东西她是必定要讨回来的。
紫琦她们几人分头行事,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便点算完毕,缺了哪些也记在了本子上,此刻正一一念给长安听,“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一架、紫檀座掐丝珐琅的兽耳炉一座、官窑粉彩景泰蓝茶盏一套,青莲绒银丝鹤氅一件,仙鹤腾云的大黄铜盆一个,烟灰色穿蝶海棠地毡一张……”
紫琦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到,陈老夫人一边听一边抹汗,最终忍不住高声喝了一句,“不用念了,这些东西不小心被我给使坏了,当初你也是我媳妇,这婆婆使儿媳的东西也是应该,长安,这你都还要计较?”
陈老夫人还想最后打一次感情牌,虽然陈玉涛说了折成银子赔给长安,可能省就省,再说今日里损失了这么多好东西,怕在她有生之年都补不回来了,想想便心痛难当。
“老夫人此言差矣!”
长安摇了摇头,淡然一笑,“媳妇孝顺婆婆本是应当,可那也是指我自己愿意给您的,那些个也就罢了,我可没让紫琦记在帐上,但如今这些……可是老夫人不请自拿,也从未知会过长安一声,这算是什么性质,可真不好说。”
话到最后,长安似叹惜般地摇了摇头,周围的下人群中顿时便有了小声的议论,陈老夫人红了脸,扯长了脖子道:“哪有你这般做人儿媳的,即使如今和离了,留一些东西在婆家做念想岂不更好,世人知道也会夸你大方识体,没得这般斤斤计较,显得小家子气。”
“不劳老夫人操心。”
长安冷然一笑,“当日陈大小姐借我的衣服首饰也不在少数,他日若嫁得贤婿,这些就当我这个曾经的嫂嫂为她添妆!”
回了陈府长安便知道陈玉清已经被送去了城外的慈云庵念佛吃素,其实这对她也是好事,这般恶毒心肠不好好洗洗,他日真的嫁了人可有的她受。
“你,你,你……”
陈老夫人气得全身颤抖,肥胖的手指指着长安,却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长安不说话还好,说了两句,却是将她们母女给一起贬了一通,让人颜面尽失。
“好了,折合成现银多少,你报个数吧!”
陈玉涛一直在屋内旁听,此刻也坐不住了,一撩衣袍便跨了出来,满脸怒气地望向长安。
也是,有这样的家人本不是他的错,但长安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了陈家母女的短,即使下人们面上不说,背地里乱嚼些舌根,再传来传去,让人知道他的母亲妹妹竟然是这般小家子气贪人便宜,他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紫琦转头与长安低声商量了一阵,这才看向陈玉涛,大声道:“库房里的东西本是全新,但小姐大度说是毕竟也过了几年,便折算一半现银,一共是一万三千七百两,那就有劳陈老爷补上这笔款子了!”
“什么?一万三千七百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陈老夫人又是一声惊呼,那些东西哪里就那么值价了?若真是如此,她还不如不藏起来,直接还给长安了事。
可此刻哪里还有人管陈老夫人这无关痛痒的抗议,陈玉涛铁青着脸,使人拿了银票交给了紫琦,这才看向长安,步步逼近,沉了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