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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皓卿是在两日后的傍晚回来的，外边还飘着小雪，他一身冷气的进了自己院子，推开房门就喊，“小蝶，准备浴汤。”半晌没人应声，阙皓卿边解下斗篷边四下看了看，屋子里炭火还燃着，香炉里点着他日常用惯了的熏香，细心侍弄的水仙绿茵茵的好看，这些都是小蝶打理的，他估计是人出去了，没在院子里，便站在门口问外面扫雪的小厮，“小蝶去哪了？”
小厮忙转身回道：“小蝶姑娘在自己屋子里。”
阙皓卿拿眼扫了一下，就在斜对面的屋子，他回来她不会看不到，对着小厮抬了一下手，道：“叫小蝶出来。”
小厮点头，“是。”转身去敲小蝶的房门，阙皓卿同时转身回屋。
好一会儿才见小蝶低着头进来，阙皓卿已经喝了一盏茶了，有些温怒的抬起脸，忽然发现小蝶走路一瘸一拐的，眉头一皱，问道：“你腿怎么了？”
小蝶摇摇头还是不看阙皓卿，阙皓卿这时才发现不对劲，站起身走近小蝶，他本来就高出小蝶不止一头，低眼看了看她，淡淡道：“抬起头。”
闻言小蝶更加使劲的摇头，阙皓卿冷道：“不想说就出去。”
跟了阙皓卿十来年，知道他是动气了，小蝶慌乱间抬起头，额头红肿，杏眼含泪，真真让人我见犹怜。
阙皓卿愣了一下，随即问，“怎么回事？”
小蝶一听阙皓卿的语气关心多余冷漠，顿时两汪泪就掉了下来，泪水滑了一脸，像个找到亲人的孩子似的抽泣着比划出，“夫人要将小蝶嫁出去，小蝶不愿，小蝶磕的头都破了夫人还是不允，小蝶是个哑巴，小蝶哪也不要去。”
阙皓卿的脸沉了下来，缓缓转身坐下，翠翠想把小蝶嫁出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为什么小蝶不愿意她还执意要这么做？这些他可以不深究，因为毕竟她是主子，她这么做挑不出毛病，可小蝶那句‘小蝶是个哑巴，小蝶哪也不去’让阙皓卿心软，小蝶原不是哑巴，是翠翠当年软硬兼施的逼迫刘叔一家三口喝下哑药的，如果翠翠不想看到小蝶可以跟他商量送回贺江府，何来非要强人所难？
小蝶见阙皓卿沉默不语，只当他是因为忌惮翡小翠而因为自己的事为难，想到这儿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酸，难道这辈子自己都不能和公子在一起了吗？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倏然跪下，静静的给阙皓卿磕了三个头，抬头深深看了眼自己服侍多年的男子，心里是爱还是依赖已经分不清，可不管怎样，她看不得公子为自己难做，决绝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阙皓卿看着她的背影，说不上玲珑有致却也是大姑娘了，他一直拿这个整天围绕在身边的哑巴丫鬟当孩子，原来一转眼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回姚琳国他不可能带她去，本也是想在京师为她找一户好人婚配，不想她是觉得自己是哑巴所以不想嫁，如此怎能不让他叹气。
想到这，他站起身也出了屋子，朝着翡小翠的住处去。
翡小翠正在用饭，阙皓卿进屋，于氏连忙张罗添副碗筷，阙皓卿也不拘谨，净了手，坐到了玉苏旁边，玉苏知他最近忙的难得回来一次，静静的喝了几口汤便撂下筷子，道：“我用好了，手里的活还没做完得回去，皓卿陪翠翠多吃一些。”玉苏说着起身，接过于氏手里的披风系好，又朝翡小翠笑了笑才足下无声的离开。
翡小翠不说话，阙皓卿也不言语，两人静悄悄的吃着饭，于氏左看右看的缓缓垂下眼去，挪步到一边站着，待两人吃罢，于氏连忙指挥丫鬟都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两人，翡小翠本想等阙皓卿说什么，可等了半天那人就是没动静，只得先开口，道：“我想给小蝶找了一户正经人家婚配，你觉得怎么样？”
阙皓卿脸上没有丝毫变化，淡淡应道：“嗯。”
“那明个准备嫁妆把她嫁出去。”
“什么样的人家是不是应该让小蝶自己挑挑，毕竟嫁人的是她。”阙皓卿忽然道。
翡小翠是因为在意他才急着把小蝶嫁出去，这点小心思阙皓卿显然不知道，他一这么说，翡小翠无法反驳，只得道：“也好。”
随即阙皓卿又补充道：“是富是贫倒是次要的，主要的要对小蝶真心实意的好。”
翡小翠闻言心里像一下子撒了一缸子醋，顿时酸的说不出来话。
303。再遇戈蓝
小蝶回房梳洗了一番，换上那套阙皓卿曾说过好看的衣裙，眉目轻描，薄施胭脂，绾好发髻，将唯一一支朱钗戴好，镜中的自己虽不是绝代风华却也是清秀灵动，她站起身伸手扯了扯裙裾，似乎再没有不妥之处，沉沉吸口气，仰头将长长的带子抛到横梁上，带子飘来荡起的像浮萍一般没有根，她望着即将结束她生命的带子失了神。
她四岁的时候随爹娘进了翡翠府，两年后被迫喝了哑药，那时她还小，不知道喝了那碗水便要永远的失去发出声音的能力，可后来她只服侍阙公子，那样闲雅温润的人，她每次偷偷的看都要被他那双青宁的眸子吸引，于是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每一个动作都被她深深的记在心里，阙公子说：“这世间最怕的不是失去什么，而是得到不该得到的。”她不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在他身边她会没来由的欢喜和幸福，以至于若他不高兴她也会心里难受，他若开心她也跟着雀跃不已，她是真的喜欢他，一刻也不想离开。
如今，翡小翠非要分开他们，那还不如死了的好，待来生来世她再与他相遇，只愿他不要因为自己为难、不开心。
小蝶想着他会抱着自己的尸身而懂得自己对他的深情厚义，她在泉下便会笑的。
她穿了新绣鞋，登上矮凳，抬手将带子系紧，缓缓合上眼将头颅探进套子里。
“你做什么？”阙皓卿还是一次来小蝶的房间，不想推门看到的是这一幕，快速弹动手指，小刀片将带子斩断，小蝶的身子失了平衡的从矮凳上摔了下来。
门敞着，阙皓卿衣袂翻飞，白衣胜雪，小蝶有些茫然望着梦中会抱着自己笑的男子，眼泪顿时一双一对的掉了下来。
阙皓卿真不敢想象要是晚来一步小蝶说不定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又是气又是无奈的冷声道：“夫人答应让你自己选好人家婚配，别再做傻事。”
自己选？小蝶愣怔了一瞬，眼见阙皓卿说完转身消失在门口，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公子给她一个机会，一个一直拖下去的机会，想来如此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她只要一直没有中意的，夫人也不好硬塞给她一个啊。
小蝶乐了，抬手摸了把眼泪，站起身一绝一拐的出去，边走边向小厮摆手，比划着让小厮随她担水，她要给公子准备浴汤。
阙皓卿站在自己的屋门里，从缝隙里看到小蝶又恢复如常，不禁温和的一笑，不过是个孩子，给个甜枣便又跟没事人似的，想来翠翠也是好心，只还不懂如何为别人着想，那是小蝶自己的婚事岂能真的就给拿了主意，瞧瞧一说让她自己选夫婿便释怀了，她在意自己的哑疾，如此已是难得。
翌日，阙皓卿依旧去了钱庄，翡小翠这边又找来了媒婆，同时把小蝶也叫了来，媒婆一见小蝶虽是哑巴却长的标致，立时来了精神头，将手里的名门望户一口气说了个遍，想让她过去做妾，小蝶却是一个劲的摇头，因为不会说话，她为什么不满意没人知道。
翡小翠只见媒婆的两片厚唇一直在动，小蝶的头也一直在摇，她打了个哈欠杵着下巴看了眼已经空了的茶杯，这个媒婆已经不知不觉喝了一壶茶了，老天，还要说多久才有个结果啊，她是陪不下去了，腰都做酸了。
媒婆还在说，见翡小翠站起身立时也跟着站了起来，翡小翠摆摆手，“你们继续。”指了指大肚子，道：“我去屋外溜达一圈。”
于氏陪着翡小翠出去，走了一会儿，于氏忍不住道：“夫人让小蝶自己选，恐怕是‘拖’字一决，没有头。”
翡小翠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角，她岂能看不出来？只既然答应了皓卿，就让这小妮子拖吧，再拖难道还能拖到姚琳国去不成？且她也明白皓卿对她没有想法，不过是顾念主仆之情，只盼着这丫头有自知之明，别到最后伤了自己。
于氏见翡小翠完全不以为意，紧紧皱了一下眉头，又道：“夫人不知这后宅的女子看起来温润纯良，却保不准哪个在背后下绊子，即便心思单纯的，也保不准的被有心人利用，何况还有无心插柳柳成荫一说。”
翡小翠停下脚步扭身看于氏，这人平日里无话，想来对于小蝶的事她已经破戒的多说了很多，今儿又说起后宅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