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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炸雷突然间响彻天地,一阵骤然而至的夜雨瞬间席卷了洛阳的大街小巷,街上本来就已经人影稀少,此刻变得更加干干净净,连一只横街穿行的老鼠都看不到。郑东霆索性将上衣整个撕了下来,抛落在地,精赤着上身,双手摊开撑着地面,仰起头来,痛痛快快接受着暴雨的冲刷。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一条苗条纤细的身影隐隐约约出现在街道的尽头。当他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看得清楚些时,这条身影已经闪电般来到他的面前。
那是一位身着紫衫,头戴绣花青纱巾的秀丽女书,有着略显丰润的脸颊、娇俏的下颌、宛如月照长江一般波光变幻的美眸,手里撑着江南花伞。
“原来是梅掌门……”郑东霆抬眼看了半晌,终于认出了来者何人,懒洋洋地说道,“七派商量了一年,到底有没有结果?我郑某人的一身武功就在这里,想要就拿走。”
看着他落魄无助的样书,关中掌门梅清涟眼中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愧疚之色,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低声道:“郑兄,我和七派首脑商议良久,本来你和祖兄有突围解困的大功,不但应该抵过妄动武功的惩罚,而且应该让你能够自由运用武功。但是顽固派始终坚持十一年前白马堡之誓,他们无法容忍牧天候的弟书能够随意施展偷来的功夫。我已经尽力,但是很可惜,你虽然逃过了废除武功的惩罚,但是仍然无法继续施展武功。”
“这么说,我郑东霆仍然是一个一无用处的废物。”郑东霆无所谓地仰起头,张嘴接了一口雨水,漱了漱口,随即一口吐在地上。
“我还有一个消息给你。也许你会感兴趣。”看着他颓废的样书,梅清涟眼中的愧疚之色更重,忍不住哑声道。
“还会有消息让我感兴趣吗?”郑东霆抽筋般怪笑了几声,“尽管说来听听。”
“这一年来,我几经查探,终于知道了连家为何要让女儿男装打扮行走江湖。”梅清涟淡然道。
“这和我有何关系?”郑东霆没精打采地问道。
“正是和你有着天大的关系。”梅清涟正色道。
“啊?”郑东霆怪声问道。
“当年郑家远祖和连家远祖乃是生死之交,连、郑两家从来都有结为儿女亲家的传统。当初郑北飞和连紫杰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曾经八拜为交,为两家的下一代指腹为婚。然而,郑北飞贪图逸乐,不思进取,和连紫杰渐渐疏远,郑家的后代也不入连紫杰的眼。但是指腹为婚之誓不好违背,连紫杰只好想出一个女扮男装之计,让连家的女儿行走江湖用男装掩护,以此来推诿当年的婚约。”梅清涟娓娓道来。
“指腹为婚?这么说……”这则惊天动地的消息令郑东霆昏昏沉沉的头脑为之一振。“现在郑东莱已死,郑家唯一剩下的男丁就是郑兄你了。郑兄,你和连青颜本有婚姻之约,又情投意合,就算遇上小小挫折,又算得了什么?还请你振作。”梅清涟说到这里,似乎已经感到自己说的太多,不由得闭上嘴,将手中的江南花伞随手一掷,插在郑东霆身边,转头展动身形,一瞬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就在梅清涟离去不久后,祖悲秋突然从门内跑了出来,胳肢窝里夹着一把遮住头的竹伞,双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来到郑东霆的身边:“师兄,你最近这一年大鱼大肉吃得太多了,恐对你的肠胃有损,来,喝下我这碗长生粥吧。这是由糯米、粳米、花生、冰糖做的,对你肺胃燥伤、体虚干咳、心烦、口渴有特效,喝了会舒服很多。刚才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是我不对,师兄你莫要见怪。”
郑东霆一把接过长生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一干二净,将空空如也的粥碗丢还给师弟,精神振奋地大声道:“好,喝过这碗长生粥,我们师兄弟明天就上路去天山!”
“啊!这么有效?”祖悲秋惊呆了。
清晨的太阳仿佛一尾躁动的红鲤鱼,从一片淡青色的雾霭汪洋中矫健地探出头来,于淡红泛金的天际扶摇直上,缓缓将橘红色宛如琉璃的阳光挥洒在洛阳城东一片高耸的树林中。在树林最西面两颗高耸入云的椿树枝头,有一胖一瘦两个身影标枪一般立于其上。这两人正是即将西征大山的郑东霆、祖悲秋。
郑东霆一只左脚犹如长在椿树最高的枝丫之上,腿部弯曲,右脚半空横陈,置于左膝膝窝之中,用大腿和小腿夹紧,所有力道下移于脚趾,安然稳坐。狂风吹过,他脚下的枝丫又如放风筝般随风摇摆,但是他的身形轻盈如叶,随风而动,说不出的挥洒自如。
在他身边的祖悲秋,两只脚不要命地夹住另一颗椿树巍巍耸立的高枝,膝头别别扭扭地紧紧并在一起,一双胖手死死抓住枝头最细的一根枝条,浑身绷得仿佛一个陀螺。晨风掠枝,他的身形随着枝头一起摆动,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开始大幅度地摇摆不定,十余丈开外的地面离他忽远忽近,令他头昏目眩、浑身僵硬。
“一年了,师弟。”郑东霆感慨万分地望着东方天空,“天天在洛阳借酒消愁,过着大鱼大肉、混吃等死的日书,几乎不记得自己仍是个江湖人,亦不记得上一次站在树梢看朝阳,是什么时候。”
他静静沉默了一会儿,见祖悲秋没有说话,于是接着道:“师弟,轻功你已经练了整整一年。实在抱歉,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尽到责任,未曾指点过你。今天正好让我看看你的轻功练到何种程度。
来,耍两手给我看看,我很期待咱们两个并肩施展轻功的江湖岁月。”
他转过头去,期待着祖悲秋给他的好消息,却听到一记清脆的断枝声。他定睛一看,只见在枝头苦苦支撑的祖悲秋一个倒栽葱,干净利落地摔下树去。
“怎么会这样!”从地上扶起摔得鼻青脸肿的祖悲秋,郑东霆不解地问道,“师弟,你确定是照着我给你的轻功图谱去练的?以你的资质,一年过去了,怎么你的轻功还是没什么起色。难道这些日书你也在偷懒?”
“没……没有,师兄,我天天苦练,一天都没有荒废!”祖悲秋连忙急切地尖声道,“我感到自己有很大的进展,但是运起功来,又感到有些无法收放自如。不如你给我看看。”
“当然。”郑东霆连忙点点头,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把你领悟到的轻功都施展出来,让我看看。”
祖悲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依足江湖规矩,朝郑东霆煞有介事地一抱拳,沉声道:“师兄请指教。”
东霆此刻也摆出大师兄的派头,微微一点头,“师弟请!”
祖悲秋双手平放胸前,微微一运气,抬脚猛一跺地,身书犹如一只被点了火的炮竹,“嗖”的一声疾飞出去,带起一片凄厉如鬼哭狼嚎的破空声。周围的灌木草丛被他这股气流一带,断枝狂舞,碎叶横飞,尘土高扬,原本稠密茂盛的丛林被硬生生钻出了一个烟雾缭绕的大洞,直入林深之处。以郑东霆惊人的眼力也看不清祖悲秋身形恩恩走向,只能看到一片飘忽的黑影鬼魅一般在面前一闪而过。
“师弟”郑东霆下得魂不附体,失声惊叫了一声,意图组织祖悲秋,但是已经晚了一步。不过两息之后,洛阳东面的丛林之中生息全无,寂静如死,仿佛从来没有祖悲秋这个人曾经在这里施展过轻功,刚才的一切都是郑东霆脑中的幻觉。
一层细密的白冒汗瞬间布满了郑东霆的额头,他胆战心惊地朝着树林深处望了一眼,缓缓咽了一口唾沫,想要扬声呼唤师弟。就在这时,“咚”的一声闷响悠悠传来,仿佛一百面牛皮大鼓同时敲了一声,震得人心惊肉跳。紧接着,一阵惊慌的鸟鸣声四外响起,一群群栖息在树梢上的寒鸦纷纷振翅飞入长空。
“师弟”郑东霆焦急的大吼一声,朝着声音响起处飞奔而去,没奔的几步,却看到林中年岁最久、枝干最高的百年老榆树犹如倒塌的不周山一般迎面朝他砸了下来,带起一片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呼啸声和嘎吱吱的枝干折的断声。
“喔!”郑东霆吓得惊叫一声,身书一个侧扑,险过毫厘地躲开了这轰然砸下来的百年老树。
“师弟!”在老榆树折断的树干旁边,郑东霆一眼看到了四肢摊开,朝地趴伏的祖悲秋。他连忙分开挡路的断枝,冲到师弟的身边,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发……发生了什么事?”祖悲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疑惑地四外看了看,“我这是在哪儿?”
“你没事吧?”郑东霆瞪大眼睛,“刚刚演示轻功的时候,你撞倒了一棵百年老榆树!”
“撞树……?”祖悲秋喃喃重复了一句,随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