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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甩手将元人话本狠狠敲了下画眉的头,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因啐道:“本小姐要怎么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贱丫头指手画脚的了。再多说一句可仔细你的皮”
却说听雨楼中青棠轩内小叶紫檀荷花纹罗汉床上,黑暗中,宁儿才从方才的狂风骤雨惊涛骇浪中醒转过来。不着寸缕的身子这才觉得清寒,忙拉了拉垂曳于地的轻薄锦被,回想着方才的**交融,欢情迷意,酡红如醉的脸上露出一丝可人的娇羞;声音颤抖着娇滴滴说:“郡马爷,奴婢总算是您的人了。”
一旁赤luo滚烫的身子蓦然一僵,房间里静得教人没来由心惊肉跳,半晌身侧方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嗯”。便再无他话。又听得衣衫窸窣声,宁儿心下一沉,忙转身拉扯道:“爷这就要走了?莫不是嫌奴婢伺候的不好?”
那边依旧不言不语,只管卯着劲地穿衣整装。宁儿赤脚下榻想点起烛火来,却不料手臂被一个大力狠狠一拽,脚下一滑,立时又瘫倒在榻上。暴风骤雨般的亲吻顺势袭来堵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唤出口的惊呼,毫不怜惜地蹂躏着红润润的薄唇,一时竟无法呼吸。
忽听得院中传来一阵绣鞋履地之声惊起枝上寒鸦嘶哑叫嚣着四散逃窜,明晃晃的灯笼一闪一闪,映在窗上糊的薄如蝉翼的高丽纸上,隐隐渗出一丝丝恼人的清光。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娇笑由远而近,伴随着安老太君低沉却并不严肃的微斥声:“你这孩子,说一出就是一出,大半夜的却闹着来这寻什么劳什子骨子”
话音刚落,凤鸾那娇媚柔绕的笑声回荡在静寂的深夜,教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老祖宗,您平日里可是最疼外孙女的了。这《琵琶记》凤儿那里只有上半部,好端端的故事硬生生就卡在那儿了。也不知道这蔡伯喈究竟和赵五娘相认了没有,一家子能否团圆,真教人悬着一颗心难受得紧呢。若不寻了下本来看个究竟,凤儿恐怕整夜都睡不着觉呢。”
安老太君语气里透出一丝无奈,因道:“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不说多做些针黹纺织,学些正经的女四书,整日里尽看什么话本杂集的,若是因此移了性情可怎么好?”
凤鸾撒娇说:“好祖宗,您的床头几案上不是也有一本《清平山堂话本》嘛。您还不是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安老太君笑啐道:“你倒拉扯上我来了。那本集子讲的全是世间的因果循环,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积善有善报,作恶有恶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像我这般年纪的糟老婆子还有什么指望,不就是想着自个儿多多积德行善,好叫你们福乐无边嘛。哪像你看的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才子佳人,聚散离合,最没趣儿的。”
凤鸾娇声辩解道:“老祖宗,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凤儿虽然年纪小不懂事儿,可也不至于这般轻狂。您不知道,这《琵琶记》⑴可不是什么杂书艳词,连太祖皇帝都曾盛誉它是“山珍海错,贵富家不可无”呢。那姓蔡的书生端的是个世间少有的全忠全孝的男子。这倒还罢了,这赵五娘,贤孝贞淑,侍上恭敬最是难得,那蔡伯喈进京赶考适逢灾年,颗粒无收,她便将官府赈灾发放的一口淡饭全给公婆充饥,自己只拿狗彘食用的谷膜米皮暗处吞咽,殊不料婆婆误以为她偷藏吃食,连声辱骂斥责。这一饿的枯瘦如柴的赵五娘却谨遵孝道,不辩不争,依旧任劳任怨,倾心侍奉。这样的孝妇贤妻怎么能不教人敬重佩服呢。”
安老太君闻言好一会方才叹道:“果真是极个难得的。古人常说:“孝者顺也。”凡事顺着父母长辈,对上人言听计从,不争辩,不自作主张,时时刻刻记着顾全大局,恭谨谦厚这才是真正的孝道。可惜,咱们府里就是有些人,仗着自个儿的身份便目中无人在长辈上人面前嚣张跋扈,任意妄为。倒真应该多看看这《琵琶记》才是。”。。。。。。
⑴《琵琶记》元末南戏,高明撰。写汉代书生蔡伯喈与赵五娘悲欢离合的故事。共四十二出。被誉为传奇之祖的《琵琶记》,是我国古代戏曲中一部经典名著。书生蔡伯喈与赵五娘新婚不久,恰逢朝廷开科取士,伯喈以父母年事已高,欲辞试留在家中,服侍父母。但蔡父不许,伯喈只好告别父母、妻子赴京试。应试及第,中了状元。牛丞相有一女未婚配,奉旨招新科状元为婿。伯喈以父母年迈,在家无人照顾,需回家尽孝为由,欲辞婚、辞官,但牛丞相与皇帝不允,强迫其滞留京城。自伯喈离家后,陈留连年遭受旱灾,五娘任劳任怨,尽服侍公婆,让公婆吃米,自己则背着公婆私下自咽糟糠。婆婆一时痛悔过甚而亡,也死于饥荒。蔡公、蔡婆去世后,五娘祝发卖葬,罗裙包土,自筑坟墓。又亲手绘成公婆遗容,身背琵琶,沿路弹唱乞食,往京城寻夫。寻至牛府,夫妻遂得以团聚。五娘告知家中事情,伯喈悲痛至极,即刻上表辞官,回乡守孝。得到牛丞相的同意,伯喈遂携赵氏、牛氏同归故里,庐墓守孝。后皇帝卜诏,旌表蔡氏一门。
正文 157:荆棘满怀天未明(二)
157:荆棘满怀天未明(二)
凤鸾妙目流光偷眼瞥见安老太君脸上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厌恶,便知晓方才那一番看似无意的话必是成功地勾起了她对暗香阁那位的不满,心中得意,面上却一丝也不露,因抿嘴奉承道:“还是老祖宗看得远想得深,可惜现下没有纸笔,不然凤儿定要好生记下来,挂在床前也好给自个儿一个警戒。”
安老太君满意地拍了拍凤鸾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笑道:“你这孩子,就会拿我这老婆子取笑。我就说忽里巴拉地怎么想起送个安枕香囊过来了,原来是想拿我做挡箭牌。”
凤鸾低头绞着帕子,娇艳的脸颊微微泛红,羞赧道:“这是二表哥的书房,凤儿自个儿怎好贸然打搅。”
安老太君微微蹙眉,摇头叹道:“你这孩子也太老实了,虽然男女授受不亲,可你们总是姑表亲,又同住在一府里,自然不比旁人。还是这般小心翼翼的,看着真教人心疼呢。”
凤鸾点头乖巧地应道:“老太太的话儿凤鸾记下了。只是二表哥虽然不计较,可郡主殿下向来是个有心的,凤儿只怕一个不留神坏了素日的情分。”又扯着安老太君的袖子撒娇道:“老祖宗,您就勉强再走几步,前边就是青棠轩了。您今个受累,凤儿回去给您捏肩捶腿,收拾了被褥在您榻边亲自上夜来赔罪好不好嘛?”
安老太君闻言微微愠怒道:“怎么她又为难你了?我就知道,她狂傲的很,就她自己是个好的,旁人都是脚下的泥土,凭你是谁总能寻出个不是来。”
凤鸾故作惊惶,连连摇头支支吾吾道:“没有没有,二表嫂亲切随和,待我极好。就好像我的亲姐姐一样。”
安老太君撇嘴不屑道:“你还替她遮掩。咱们这位郡主娘娘的脾气别人不知,我这没权没势的孤老婆子这些日子来可是领教了不少呢。只怕你把人家当姐妹,人家可一点也没把你放在心上,说不准还当外人防着呢。”
凤鸾还没说话,她身边的画眉便撅嘴抱怨道:“可不是?前几日小姐听说瑜哥儿胃口不好,特意做了好克化的枣泥山药糕巴巴儿送过去。那边守门的婆子却硬拦着不许人进。还说了好些不干不净的话。也亏得小姐度量大,没和她们计较放下东西就走了。奴婢丢了帕子回去寻,谁知正好瞧见郡主身边的碧纱将那些吃食整碟都倒在了后墙根。”
凤鸾忙斥责道:“住口老太太面前也敢乱嚼舌根子说主子的是非。还不快出去自个儿掌嘴。再多说一句,我那儿可就真留不得你了。”
安老太君狠狠一跺手边的拐杖,怒道:“竟有这种事?她也太目中无人了。好孩子,平白教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老祖母一定替你出了这口气。”
凤鸾柔声劝道:“好祖宗,您别听这蹄子胡吣。哪有那么严重。许是凤儿的手艺不精,不合瑜哥儿的胃口也未可知。您可千万别为了这点小事动怒,伤了身子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安老太君像是第一次认识凤鸾一般,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眉间眼底俱是笑意,点头赞道:“到底是大家闺秀有涵养,比那一位可强多了。真是可惜了。若是早个几年。。。唉。。。”说着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道意味深长的精光,鄙夷道:“我看那一位是嫉妒吧。你这摸样,这性情,和远儿又很谈的来。她那样不能容人的,自然忌讳。说句难听的话,她那院子哪怕窜进一只母猫都能被韶叨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