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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弟子继续道:“……可上头记载,二十多年前大胥与君和一战,你年方十六,却潜入军中,将大胥许多兵力分布,传递给君和。难道这不是背叛吗?”
靳断鸿轻轻摇头:“对不住。那时年少,尚不知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到头来还是百姓受苦。对不住诸位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一片哗然。
“杀了他!”“杀了他!”呼叫声此起彼伏。
数名赤刀门弟子焦急而立,靳断鸿虽是君和人,却一直教导他们忠君爱国,他们万不相信师父是奸细。但听师父亲口承认,又不能不信。最后,他们纷纷弃了刀,退到一旁,默不作声。
“今后你再不是我大胥的武林盟主!”丁仲勇怒喝道。
步千洐眸色极为阴沉:“月儿……他真是君和人……”
破月对君和国当然没有深仇大恨,柔声安慰:“君和人不一定是奸细,你别太难过。静观其变。”
“且慢,先不急着杀这狗贼。”杨修苦厉声道,众人立刻安静。
他眸光锋利盯着靳断鸿:“你将天下英雄召集于此,又拼尽全力争那个带头人之位,到底是何目的?是不是君和即将对大胥用兵?你是不是想加害在场所有人?削弱大胥的实力?”
靳断鸿忽的哈哈大笑,声音激越。他内力深厚,只令众人耳膜阵阵发疼。
笑罢,他鹰眸一敛,沉声道:“杨修苦,你妄自称侠义英雄。可你全错了!其一,不是君和要对大胥用兵,而是大胥扫荡东南诸国,在为进犯君和做准备;其二,我召集天下英雄在此,不是为了加害。就任带头人后,我便欲带着诸位先到东南,看看战争,令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再到君和,与君和国武林豪杰相交。假以时日,两国互相了解,消除隔阂,重新交好,天下太平,亦不无可能!”
全场悚然一静,因为这番话实在匪夷所思了。
多少年来,大胥人只有一个观念,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君和国占领我东北八州,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每个大胥人,都当抵御外贼,终有一日,完成胥朝一统天下的大业。
可今日,这个身败名裂、遭万人唾骂的君和奸细,口口声声,却是要恢复两国邦交?
“哈哈哈哈——”丁仲勇第一个笑出声来,厉喝道,“荒谬、阴毒!我大胥从来跟君和势不两立,你休要再争辩!今日我就杀了这狗贼!”
他喊得慷慨激昂,加之绿林盟人数众多,一呼百应。靳断鸿看着他,冷冷的笑道:“就算要取靳某的性命,也轮不到你!”
一直沉默的清悟方丈忽道:“我佛慈悲!靳盟主这番话若是发自肺腑,实乃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请受老衲一拜!”
他一拜倒,身后诸位普陀弟子齐齐拜倒。
靳断鸿今日万夫所指,以料定身首异处,万没想到清悟直言仗义,不由得虎目含泪:“好、好!得方丈这番话,靳某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是心甘情愿了!”
两人相对拜倒,台下诸人却看得迟疑了。
清悟与靳断鸿知交甚重,一声长叹道:“断鸿,保重。我不忍杀你,亦不能助你。”说完率众弟子,竟先下山去了。
见清悟一众人离去,杨修苦冷冷对他道:“你自己动手吧。”
靳断鸿哈哈大笑,怆然道:“死有何惧?可是杨堂主,你既能潜入君和刺探军情,就没有勇气,随靳某去君和走一遭吗?靳某答应你,回来之后,无论是战是和,我即刻自刎!”
这番话说得实在正气滔天,所有人都静下来。
毫无疑问,许多人因他的话动容了,被他置之生死于度外的气魄震撼了。此刻的靳断鸿,怒目而视威风凛凛,让赤刀门的弟子们,又想起了他昔日的正直刚毅;让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侠客们,又想起了他救人于水火的侠骨仁心。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破月望着步千洐,却见他的手紧紧握住刀柄,脸绷得死紧,虎背僵直。破月知道,他是个军人,征战和军令已牢牢烙入他的灵魂。哪怕此刻被靳断鸿说得再动情,他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
所以,他已经选择了阵营。
一个令他痛苦的选择。
这时,忽听一个略带激动的声音道:“大伙儿可都被靳断鸿蒙蔽。他是真正的居心叵测、妄图颠覆大胥武林。”
众人都循声望去,却是方才沉默了一阵的丁仲勇。他的神色,看起来与方才有那么些不同。仿佛带着几丝古怪的兴奋和紧张。
他眸光迅速环顾一周,在步千洐和颜破月身上一停就走,而后朗声道:“各位,这个君和狗贼,还隐藏了一个大秘密。幸得被我绿林盟查知了。”然后对身后一人道:“元初,你跟大家说吧。”
破月靠在步千洐怀里,强撑着精神,有些好奇的望过去。却见丁仲勇身旁走出个高大的青年,他抬起脸来,破月看得分明,顿时全身一僵。
许多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最不详最恐怖的一个猜测,像是一块嶙峋巨石,重重砸在破月心头。
“快……快带我走……”破月哑着嗓子急道。
步千洐注意力都在靳断鸿身上,没有看她,哑着嗓子道:“月儿,我知你辛苦,你先睡会儿。我现下不能走。”
“陈……随雁!”破月颤声急道。步千洐听到这名字,循着她目光望去,声音骤然阴沉几分:“是他?”
这时,十多个绿林盟门人,已悄悄持兵器绕到他们身后。步千洐耳听八方,听得分明。暗自提气,只待对方发难,即可抱了破月踏空跃走。
那陈随雁已乔装、变换身份。只是破月见过他的乔装,所以一眼认了出来。
只见他脸上全是当日与破月初识时的木讷敦厚表情,朝众人一抱拳,声音尖利:“诸位前辈,我是丁当家门下陈元初,今日在此,只是不忍大伙儿被靳断鸿这一对师徒蒙蔽。”他看着靳断鸿,一脸正气:“靳断鸿,你若真是为大胥武林安危着想,为何偷偷豢/养这名体质特殊的女子!师徒二人从她身上采阴补阳、提升内力,难道不是为了独霸大胥武林?你们三人相/奸,靡乱不堪,还谈什么正义?”
他的手指,清晰的指向颜破月。
众人一片哗然。
靳断鸿皱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靳某虽甘愿受死,却不容宵小随意侮辱!”他虽不明就里,但看对方言之凿凿,竟是要将矛盾对准徒儿二人,当机立断厉喝道:“千洐!”
步千洐当机立断拔腿欲行,数名刑堂弟子率先跃过来,将两人拦下。
步千洐心中早有计较,半点不慌,忽的转向,抱起颜破月跃到台上。他朗声笑道:“好笑、真是好笑!居然有人求爱不成,编出如此荒谬的事!”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起了好奇心。陈随雁眼看他要胡搅蛮缠立刻道:“你休要胡说!她从小……”
步千洐内力高过他一倍有余,立刻提起内力,声如洪钟,非常霸道的将他的声音压下去:“我抱着的,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东南军穆青校尉,想必许多人听过她的名字。而这位仁兄,一心觊觎我娘子美貌多年,已有些疯魔,所以今日才编出这匪夷所思的话语……”
“你胡说……”
“我胡说?陈初元我问你,去年三月,你是否意图趁我出战,潜入军营,想要对她不轨?结果你打不过她,被她一刀砍成了太监?”
陈随雁顿时气得脸色发白:“你、你……”
“我、我?我有没有说谎,随便上去个人摸一摸,他是不是太监便知。”他话锋一转,语气轻慢,“丁当家,你身为当家,收了这么个疯疯癫癫的门人,求爱不成,反而编出一通采阴补阳的鬼话,晚辈真替你……唉!”
陈随雁投靠丁仲勇也不过三月有余,原本丁仲勇听陈随雁说得言之切切,他又一心想整死靳断鸿,下意识驱使他听信陈随雁的话,向大家捅出这个大秘密;
未料步千洐此时说得绘声绘色煞有其事,台下更是已有人嗤笑出声,不由得大怒,将陈随雁一推道:“说,你是不是诓骗了大家!”
步千洐哪里会让陈随雁再说话,转而又扬声对台下赤刀门弟子道:“诸位师兄,你们跟随师父多年,除了师母外,师父可曾看过别的女子一眼?可有过任何不检点?”
“从未!”众弟子义愤填膺,齐声吼道。
台下诸人本就觉得陈随雁的话匪夷所思,此时又见步千洐怀中人儿娇美,陈随雁嗓音尖细,不由得都信了七八分,哈哈大笑。
破月全未料到,她以为天大的危机,被步千洐搅得七荤八素,成了一场闹剧,她心中又紧张又好笑,微微宽心。
这时,杨修苦忽然高声道:“丁当家,管束你的门人!勿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步千洐,你身为靳断鸿亲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