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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得一声朗笑:“我江湖男儿,重义轻生,舍命为国,此正大丈夫当为之事,岂能落于人后。”竟是空洞洞长身而起,大步来到云凤弦面前,屈膝跪倒,高举手中美酒,一饮而尽。接着又有好几个人,也一一站出来,大声的说几句表白忠心的话,纷纷抢了酒来喝。
有了一个两个,自然就有三个四个,渐渐地,众人见大势如此,无奈之下,放弃抗拒心理,认命的喝血酒。有的人,索性破罐破摔,也抢着大表忠心,一口把酒干了。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之意,除了下跪磕头颂圣之外,还指着唯一明着站出来反对的官云破口大骂。
开始也不过是骂些乱臣贼子、无君无父的话,后来则是什么禽兽不如、狼心狗肺的字句,再后来,甚至带出些不宜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的粗口了。
官云冷笑一声,用不屑的眼神望望众人,神色一转毅然,转身向厅门走去。
先前扬言的男子眉峰一扬,英俊的眉目间煞气一闪,寒光掠起一道虹影,长剑出鞘,挡住他的前路:“官兄,你想清楚了,你真要出去?”
“与其在这里看你们这些恶心的表演,倒不如出去了清静。”官云长笑一声,眉间英气朗朗,“我倒真想见识见识你那五百名神射手,不知我胸中热血,染不染得红小人的箭镞。”
云凤弦听得胸中一股热气上涌,忍不住喝出一声:“说得好。”
他这一声好,叫得整个厅堂的人,全用怪异莫名的眼光看着他。
是啊!哪里有要胁人家帮着自己打仗的反面一号,这么大声的为正义凛然的人叫好的道理。
云凤源适时拍了拍手:“说得好,果然说得好,官兄真个义正严辞,让人敬佩。诸位还有谁觉得他说得好,大可与官兄一同离去,想来门外的弓箭手没有赵将军的命令,断不会随意放箭的,大家可以放心。”
他这里笑容可掬的叫人放心,什么人敢于真的放心。
云凤弦目光扫视众人,见到一张张或麻木,或黯淡。或谄笑的脸,心中一片黯然,方自叹息一声,却有一个声音清晰的响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出去。”
有人站出来,走向官云。
那声音并不响亮,那人也并不强壮高达,是个清瘦的中年人,穿着绸缎,也并不像大富大贵之人。在这富可敌国的山海湖城挡住,他算不上特别有钱,只不过经营着三家酒楼,两间青楼,一处赌馆,四间客栈,在城外还有几百亩地而已。
做这种生意的人,不会有太强的道德感,做这种生意有没有做到足够大,就算有些产业,也只会被人用略带轻视的目光打量。在这富豪之中,他也不过搭个尾巴。什么大事、大会,少不了他的帖子,可是到了场,也不会有人注意他,他永远是个从众的人,跟着大家走,纵无功,亦无过,不会出头,也不敢太落后。而这个时候,他站出来,他说这一声,却震惊了那么多平时连眼角也不会看他一下的大人物。
云凤源眉峰微皱:“秦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如风只是微微一笑,脸上有一种舒展的从容之意:“老实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我这辈子,也就是好好做生意,好好赚钱,好好活着。不过,我是山海湖城人,这里处于南方要地,水陆两途都极繁盛,盐茶生意历传百年,可是十年前的山海湖城,为历代贪官污吏、豪绅强梁所蹂躏,百姓苦不堪言,民间百业凋零,我秦氏一家在这里做了好几代的生意,代代辛劳代代苦。
可是如今,山海湖城繁盛至此,百姓富庶至此,我小小的家业,可以有如今的成就,仰赖的,是当朝的德政清明。我不知道什么时局大事,也不想管什么君君臣臣。我想活着,我想赚更多的钱,可是,如果要让这里变回以前的样子,如果要冒险让这个安安乐乐的城市变成血腥的沙场、变乱的中心,这事,我干不了。青楼赌馆我敢开,缺德败行的事我敢做,可是要祸害天下,祸害万民,恕我还怕苍天震怒,一道雷打在我头上呢!”他抬手,对云凤弦一拱手:“陛下,我这等小老百姓,干不了凌烟绘图,青史留名的大事,就此告辞了。”他话说完了,竟是再也不看云凤弦一眼,拂袖便去。
云凤源脸色略有些青,沉喝一声:“秦如风。”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对着秦如风的额头劈到。
秦如风的脸色有些发白,却咬着牙,停也不停的继续往前走。
官云身形一晃,已掠到他身旁,抬手间,袖底寒光一闪,与那劈来的刀光撞个正着。
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中,那持刀下劈的汉子被震得后退三步,高大的身材微微一晃,散乱的头发无风自动,双目贲起,大笑道:“不愧是和道盟柳先生的亲传弟子,果然是好身手。不过眼中无君无父,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这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家伙,正好用来祭了老子的斩龙刀。”
官云冷笑一声:“我奉君王,敬师父,但我心中更有天下,有百姓,怎么比得你斩龙刀林豪的大名,仗着蛮刀钢力,横行天下,劫掠钱财,杀人如麻,什么违禁犯法之事没有做过,如今倒来擒王保驾了。当初化血堂招徒,你千里迢迢敢来,一入望月居,就排除劲敌,连续暗算了七个武林同道,而今化血堂的诸人你当不了,一转头,又谋算着祸害天下的大事,以图将来荣华富贵。这等百变行径,若不是无耻到你这种地步,还真是学不到手。”他这番话极尽讥讽之能事,林豪恼羞成怒,厉吼一声,大刀一挥,同时斩向两人。
官云神色不变,一手拉住秦如风避让,一边说:“秦兄不必害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他伤了你。”
秦如风坦然道:“我既已站了出来,就不会再怕,能与官兄这等英雄死在一处,也是幸事。”
二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有了温暖之意。这两个,一个事小统领,一个是开青楼赌馆、酒楼客栈的普通富商,平日里见面。话都难得说一句,这一番患难之中,挺身而出,倒生起知己之意了。
林豪挥刀猛劈,每劈一刀,就大喝一声,气势惊人,寒光骇人。
好在内堂甚大,其他人纷纷往一边避让,倒让给他们一个不小的动手空间。
官云不愧是尘右灯的弟子,护着一个不会武功的秦如风,犹能在狂猛刀风之中,进退自如,趋避从容,偶尔进攻,袖间寒光一闪,林豪身上便添了一道血痕。
云凤源见堂中战况不够理想,再让他们如此打斗下去,反长了官秦二人的威风,当时轻轻冷哼了一声,目光凛然一转。这一番暗示,自然有人领会得了。若不即刻拿下这两个硬骨头,以摄众人之心,只怕时间一长,别人的胆子也会跟着大起来。
只见劲风乍起,四五个人影同时扑向战团。两刀一剑,还有四五枚飞镖、一根软鞭,一起对着官云攻了过去。这些江湖人素来狠辣,打斗之时,唯求胜利,绝不在意法度规条的,此时急于求胜,联手之下,远攻近打,佯攻暗算,真个无所不用其极。
官云虽是尘右灯的得意弟子,武功高强,但要护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还要应对这样的联手合攻,终是力有不逮。未几,他已是汗透重衣,不求有功,只求无过,不断闪避后退。
其他人见他退到自己附近,若是富豪文人,则纷纷退避,若是武者豪客,少不了要顺手拍一掌,踢两脚了。
此时官云已经战至精疲力尽,手足酸软,闻得背后风声,却是连闪让的力气也没有,唯有惨然一笑,闭目待死。
云凤弦见此情状,忙道:“不要杀他……”
可是比他的呼喝更快的,是从旁边伸出的一只手,轻轻的搭在背后的黑手腕上,那只的手就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那人脸色一沉:“屈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屈永微微一笑:“他好歹也是我师父的弟子,是生是死,如何处置,也只能由我师父决定。”说话之间,场中一连串惊呼,几个围攻的人,全都跌跌撞撞,倒退了出去。每个人都是涨红了脸,拼命要拿桩定步,最后还是抑不住跌退之势,全部滚到在地上。
尘右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官云身旁,一只手轻轻搭着他的肩膀。
官云就像全身所有的精力都被那只手抽干了一样,连站都站不住,更无法做出任何其他的动作,就这样,任凭师父轻轻一扶一捱,已是跌坐到一张空出来的椅子上,动弹不得。
秦如风在旁边冷笑一声:“好一位师父。”
尘右灯并不回他的话,只淡淡一笑。
云凤源轻轻拍掌:“好,尘先是如此大义凛然,亲自擒拿逆徒,正可为我等举兵之时,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