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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腰悬双刀的羽林卫内城统领穆天保,担心他失手伤了艾拜,挑起南楚与纥合纷争,忍不住出声提醒。
人间仙(7)
薛琅琊咬肌抽动,黑中透蓝的双眸杀机闪现,半晌才收敛神容,双眉一掀绽开明朗笑意,玉髓软剑回鞘:“果然是误会一场,下次王爷要喝酒,不要惊动家母,我来陪你!”
艾拜以手抚颈,哼了一声,再也装不出笑脸,薛千峦冷冷道:“穆天保,护送一字并肩王回行馆!”
穆天保垂首应了,带领手下与艾拜走出门去,随手带上门,花朝神座下,几人俱是沉默无语,良久薛千峦走上一步,伸手拥住乌黛云的纤腰,长叹道:“乌姬今日受惊了,都是朕的不是!”
乌黛云却伸臂格开他的拥抱,后退一步冷冷道:“自然是你的不是,若不是你强留我在南楚侍奉,却又不召告天下我的份位,如今我哪里会落到向纥合蛮人奉酒卖笑的地步?”她被艾拜逼在正殿劝酒欺凌,萌生死志,外表虽然无动于衷,心内早已悲愤欲绝,猛转身脚下踉跄向殿外走。
薛琅琊赶上相扶,她心头好像有一把火,烧得满胸烈痛无处发泄,疯了似地一扬手,已重重打了他一耳光,歇斯底里地叫道:“姓薛的,谁要你来救?谁要你来假好心?”双腿一软,整个人已软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薛千峦哪里会听不出她的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牙关咬了又咬,终是恻隐愧疚之心占了上风,向薛琅琊道:“你退下,朕有话对你娘说!”
薛琅琊僵声应了,整个人好似无魂无魄,举步向外走,一直隐在门柱之后默不作声的苏养珠,伸手拉住他,满是关切的眼睛凝在他脸上,两人携手出了正殿,在花坊外的银杏神木旁坐下。
此时从青石走道一路上来,十步一岗,游人香客俱无,头上银杏树翠盖之间,花笺红线飘扬,身周却是鸦寂无声,双目四下逡巡,那个清雅的白衣少年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苏养珠失望地叹息一声,转头看见薛琅琊冠玉般的脸上,泛着淡红的五指掌印,双目阴暗如冰,不禁心生同情。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少年哑声开口。
“什么?”
“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南楚元帝之子?”薛琅琊转目在她脸上,神情极为奇怪,又像憎恨又像厌烦,“我自问没有透露过半点口风,但是方才你见到当朝陛下,竟没有半分讶色!”
人间仙(8)
苏养珠抱膝而坐,垂头望着脚下细草:“不难猜,我说出‘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句话时,你这样大的反应;那天在罗浮山,你又提到宗府家主和流失在外的爱姬和孩子……”声音轻快起来,“不过我看陛下和你娘,还是两心相许,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望着她抬手掠起额发,薛琅琊默然不语,脸色却阴晴不定。
苏养珠淡淡地解释:“你娘如此无礼,陛下竟不动怒,我曾经听人说过,夫妇之间,无冤不成家,若非相视如仇者,也不能白头偕老!”
沉默良久,少年像自语,又像是对着她,语声即冷且重:“我若是爱上了某个人,永远不会恨她,也永远不会叫她恨我!”
薛千峦携乌黛云出了正殿,乌黛云脸上泪痕尤在、双目红肿,但神情已然安详宁定,显然是薛千峦百般抚慰的缘故,亲手握着她,送到花坊外松花色华盖车上,又温言嘱咐几句,转身看见银杏树下那一对少年男女,眉头一蹙,向牵马过来的近侍吩咐:“叫公子过来!”
看着儿子垂手静立一旁,薛千峦缓缓抚摸马鬃,半晌才道:“琅琊做得好,再过几日,我会着令俞药去乌府,为你授学!”
一言既出,身边离得近些的侍卫已全身微震,南楚大儒俞药,两代帝师,指定他作为某位皇子的老师,也就意味着,将来的某天,这位皇子会被推上东宫之位,难道这位连封号都没有的少年,已经成了陛下眼中的太子人选?
薛琅琊却面无表情,只是低低道:“是!”
薛千峦欲言又止,挥了挥手道:“你随娘亲回府吧,她……她今日受了委屈,琅琊不要怪她!”
应了向花坊外走去,薛琅琊胸中郁结。父亲,你知道吗?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个!刚刚走到华盖车后,突然听见乌黛云清冷的语声:“我认得你,方才和宝倌一同进正殿的,你说要我屏退侍从,有什么话要讲?”
靠在车辕间,泥金板壁之后,头上松花色华盖轻扬,少年整张脸隐在阴影中,听着苏养珠清丽的嗓音浅言低语,喃喃回响在三月飘着百花新香的空气中。
两滴泪珠落在鸦青色交领阑衫胸前,倏然融得不见踪影。
人间仙(9)
时光流逝,尤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年余,响铃湖上方,弦月高照,观澜居长窗俱敞,初夏暖风穿阁而过,撩起榻上高悬的几幅云纹纱帐。
“公子!”长窗外的回廊上,黑黝黝立着一人。
薛琅琊翻身而起:“什么事?”
“皇上有密旨,公子晋为长庚侯,封地海西边境辽、幽、荪、行临、乌川五郡,与翰林院俞药,连夜启程,即刻上任!”薛庚上前一步,曲膝跪下,奉上虎符文书以及黄绢谕旨,低声道:“恭贺侯爷擢升大喜!”
不知道是没有睡醒,还是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薛琅琊坐在榻上一时未动,半晌才道:“为什么颁的是密旨,又要我连夜启程?”声音清冷,竟没有半分雀跃欢喜之情。
薛庚心中有些疑惑,这一刻,他不是已经等待很久了吗?垂首恭敬地回道:“皇上说,怕朝臣非议,也怕皇长子多有猜疑!”
“也对,他已派了俞药在我身边,再给爵位封地,长陵王和皇后不知道会有多么生气!”薛琅琊脸上露出冷冷笑意,“备马!”心中暗叹:父皇,去年花神庙与艾拜对峙,俞药这一年多的倾心教授,还没有叫你信心满满?还要给我纥合边境的五郡,来度我深浅几何?我若不教你刮目相看,岂不枉费了你这番算计与苦心?
想起最近渐渐疏离的苏养珠,心头轻颤,自花神庙外华盖车后,偷听到她与母亲的倾谈,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待她,只有尽量避而不见,那个精灵般的少女,还有三年及笄吧?在此之前,他一定会,为她闯下一番惊天功业!
向城守递了文书,轻骑简从,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青阙城,长庚侯爵位虽然显贵,赴任的情境却实在凄清,自母亲马车上下来,换了座骑,东边天空初白,薛琅琊回首,眯起眼望向青阙城的巍峨城墙。
“宝倌!”乌黛云掀开车帘,泪水顺着两颊流下,哽咽难言,自从与那个人生下了宝倌,她以为一生都已被这个家族毁灭,真要分离的时候,才想起一直冷落轻视的,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亲人,宝倌会记恨自己吗?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原来真得像那个女孩所说,亲与仇,爱与恨,早已经混成一团,连自己也无法分辩……
人间仙(10)
薛琅琊向她微微一笑,端坐在鞍上合袖为礼:“母亲保重!”提绺而行时,听见身后乌黛云终于哭出了声。
南楚靖清一十九年初冬,长庚侯薛琅琊,在乌川郡南三角平原大败来犯的纥合王师,逼着纥合王派使臣和谈,退还了九年前南楚割让的500里土地。
“现如今晋爵了,不能叫侯爷,要叫长庚公!”青阙城一家酒垆前,两个小厮谈得正起劲。
“听说这位长庚公刚满十七,真是少年英雄,说是乌川平原前,左手刀右手斧,还口衔短剑……”
“你又来满口胡说,杀三牲祭旗时,长庚公登高向数万将士道:须知生有时死有命,你我南楚诸雄,纵横沙场,死得其所,夫复何恨!若要口衔短剑,还怎样开口?”
“蠢材,上阵时才衔剑,祭旗时饮酒!”
“不知饮得是咱家的仙藏、梨花春还是缥绞酒?”正在神弛天外,看见一个肤色如雪、目如秋泓的美丽少女立在垆外出神。
“妹子,打什么酒?”一个小厮已满脸堆笑地迎出门外。
少女向他微微一笑,容光焕发,尤如春棠初绽:“我不打酒,听两位小哥说得有趣,一时出了神!”
两年前不辞而别,那个需要她解惑安抚的男孩,已经成了名动四方的少年英雄,毕竟是皇族贵胄,与她这市井之徒、商贾时妖,走得终究不是一条路,她能做的、该做的,三年前已经全都为他做了,了无遗憾,结下的两年缘份,也就是如此罢了。
去药房抓了父亲母亲的药,苏养珠沿清冷的长街向回走,已是初冬,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青阙的疫症在慢慢好转,茶寮这些时日全靠自己照应,不应该有这种伤春悲秋的心情,摇了摇头,露出明媚笑容,将那个隐隐约约、面目已有些模糊的少年宝倌完全抛在脑后。
身后传来不急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