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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朝之下,仍有誓死抵抗者,作为周室最后的皇后时,秦方好也为此尽力尽节。然而大势已去,一个新的、更富活力的王朝建立而起的时候,甚至连民众们都愿意在新王朝下吃饱饭——这个时候,他们抗争就真的只是为了“周室”而已。
为了一个封建皇室,孤立而战罢了。再挑了大旗,也无法否认,新王朝能让民众吃得饱饭,而旧王朝,光靠了他们这一批人死忠国事又如何?
明相贤后,再加上一干中流砥柱,别说农民起义打进来凑不齐军饷,就连十多个郡县的税收都是欠了十多年没交上的,年年等着皇帝、皇后万寿千秋,盼着宫中生了皇子,然后“开恩”一笔勾销。
在其位,秦方好已当尽力,所以到了这刻回忆起来,她都不觉得有任何愧疚。
她毕竟是个很能看透世事,内心变通的现代人,对于姜绍辉,她虽然觉得这样用了个人生命的抗争不值,自己做不到,她却是要存着敬重的。
高津予听了她这话,面色稍缓,“梓童言之有理。”
一面又觉得这样的一位节士却不能为其所用,实在是一桩憾事。
“陛下,只当是臣妾多事。”秦方好说道,“您虽屡次对姜相开恩,但臣妾毕竟是个妇道人家……他到底曾是几代老臣,妾身想着,或可见见他。”
她如今自身也不过刚适能得些安逸,许多时候,她都是冷漠的,宁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然而人生总有一些时候,为了一些可敬的人争,不为了任何目的。
“你要召其来见?”高津予有些意外。
秦方好也坦言,“要说服老丞相,连朝上士大夫都无能为力,臣妾又有何德何能呢?不过是历经两朝,听得旧人,忽生了些感慨罢了。”
“有何感慨?”
“妾身……陛下能如此厚待妾身,以为中宫。而姜相,不知其安好否?不知其家人安好?”
高津予道,“自然安好。”
“那是陛下宽容,可姜相本人可知?”
高津予沉默了下,然后忽然是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你去吧。”
秦方好谢恩,站起时却听得高津予说道,“你若不为一妇人,于朝可当用。”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其中的意思,秦方好揣测着既不是责备,却也不是褒奖。
不由有些冷汗,却也是她当机立断,太过凝重的气氛,反倒是笑了出来,“那可真要恭贺陛下得一‘良臣’了。”
细数着给他算账,“您纳来臣妾,俸银一千,而一首辅月俸料当有八千。您这般来,可是省下良多。”
高津予瞬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梓童这是说的什么话。”
秦方好笑道,“可不是恭喜陛下得一‘良臣’?”
“得,真说不过你这张嘴。”
高津予起身,“去看闺女去,你就慢慢乐着吧。”
说着拍拍她的手,“不算什么大事,勿多虑了。”
秦方好点头应下。
多虑的是什么?是说姜相不肯投降的事不要多虑,还是对于他可能揣测她用心之事不用多虑?
她没有再去深究。
过了几天,高津予也确实如约,让她和姜绍辉见了一面。
在没见到姜绍辉之前,秦方好确实也有些疑惑自己为何要见他,是突发一时的圣母情结,还是胡乱之事犯的脑抽?
然而在真正见到他后,秦方好才明白,自己只是愧疚了。
愧疚了,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理由要愧疚,以那个身份活着的时候她已当尽力,而之后的生命就是她自己的了。秦方好更不信奉什么“贞操”的思想,于情于理她并不需要愧疚。
但此刻见到姜绍辉,她才明白,即便她能理智地和自己分析劝解,遗旧的糟粕裹脚布到底是隐埋在她的潜意识里,虽然影响不了她的决策,却仍然时刻像一根针似的戳着她的心去莫名“愧疚”。
姜绍辉早前已是个老头了,过了一花甲的老人,须发花白,被囚禁做了政治犯,但穿着很干净整洁,精神也很好,显然他的这个软禁也真的只是软禁,并未有过任何虐待。
这让秦方好心里总是有些欣慰,高津予倒总算没让她看不起。
又一面想,正是因为没受过什么大的虐待,所以老头才能有精神屡放屡造反,屡造反屡被抓。
“姜相。”她仍是按照旧时的称呼。
“哼。”
姜绍辉会有什么态度,其实秦方好也早想到了,一旁押解着他的人,急忙斥道,“还不快给中宫娘娘行礼。”
姜绍辉对北帝尚且是不承认其合法性,不对他跪拜的,何况是他的中宫。
秦方好也没介意,“不得无礼,给老丞相赐座。”
“免了。”老头仍旧抱以不合作的态度,“老夫我就站在这里,看‘中宫’有什么话说。”
秦方好淡笑,心知她这么个身份,古人看起来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了。
姜绍辉果然就立在殿正中和秦方好对视,直指怒骂,“敢问中宫日后地下以和面目见于先王,以和面目见于吾皇。”
那个骗了祥林嫂的可笑迷信,在这个时代却仍被用来戕害妇孺,类似“一个女人嫁了两个男人,到地下去被撕成两半”的迷信,相信的人并不少。
秦方好自然不信,回道,“丞相拜服那个天子早不是这个天下的天子,本宫未知自己又何不可面对吾皇。”
姜绍辉被她气梗得指着她说不出半个字来。
先前,两人同为捍卫周室,姜绍辉对她的评价并不差,然而是万万想不到,秦方好的结局竟然不是自尽鸣节而是苟活下来。
“姜相,本宫与你都是心知肚明,周室末年朝政连年赤字,百姓民不聊生,当年的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大兴土木,广纳宫人。而今的陛下,能让天下安居乐业,这才是天子当做的。”
论理,姜绍辉明白,高津予实在比蔺颙仁好得多。当他想举了旗帜复辟的时候,一次比一次响应的人更少,百姓正在慢慢的安定下来。
如今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大局已定,百姓还会愿意拥护旧皇吗?姜绍辉也不是个笨人,如今他能召集得起的,不过只是想借了他篡夺政权的野心家。
但即便明白这个道理,姜老头回不出话,最后还是问题绕到了原点,一句话,“皇上虽无能,却依旧是臣之君,依旧是中宫之夫。”
秦方好明白这样愚忠的思想她是说不动了,她连一个小少女的“贞烈”思想都拗不过来,何况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也就搁置了这个话题,“今次召姜相来见,却不是为了叙这个旧的。”
姜绍辉以为她是短了气势,心犯虚,刚想继续抨击她的不捡,就听秦方好说道,“老丞相日后有何打算?依旧与朝廷作对吗?”
“我不是来和丞相劝说投降,士大夫做不到的事,我又何德何能。”秦方好也是实话实说,“您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老夫行将就木,倒是看高津予那小儿能奈我何?”
秦方好却问道,“那您的夫人呢?”
姜绍辉一楞。
“令郎令爱,还有您的孙子孙女怎么办?”
姜绍辉怒目,“你这是在威胁我!?”
秦方好叹了一声气,“怎么会呢,丞相若是知我……若今次是为了胁迫您,便该捆了您一家老小来,这才是真胁迫。”
姜绍辉有些不信,却又觉得她的确说的有理。
“您别在此刻恨我,之所以到了此刻还来和您说这些话,只是依着故人情分的敬重罢了,您一人尽节,则家人如何?”
就冲着“故人”两字,姜绍辉冷笑,“还多拜谢娘娘厚爱。”
“您倒是想想,我今日的说的这些话是否是‘多余’的。”秦方好也有些累了,“本宫不会为难你家人,陛下固然也不会。但其他人又如何呢?趋炎附势是人之常情,会有多少人,自以为秉承上意,为难您的家人来邀功的?”
“你夫人陪伴您一生,老了,却要因为您入狱四处散卖家产向官府通融。你的儿子们成家立业,仕途受挫。都是读书人,不出仕,难道让他们去下田或是行商的?”
说到家人姜绍辉的表情也有些松动。
“你的女儿们,因为你的关系在婆家受到白眼,这又如何?还有你的孙辈们,姜相,想想历来罪臣之门的下场,‘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今日来不是为着恐吓您,也不是为了说服您,更没半点好处,仅是看着昔日的情分,总不想看您若此。”
建文帝被朱棣推翻,方孝孺、黄子澄倒是尽节的,可结果呢?
这些男人自己尽节死了,倒霉的却是他的家人们。方孝孺成了历史上唯一一个被灭十族的人(传统是三族和九族),而黄子澄死后,他的老婆却被充作官妓,一个昔日高贵的诰命妇被人当做了妓【女侮辱,最后还和恩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