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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颜恕没有提起,两人都把身穿男装的温华当成了男孩儿,颜家三姐想了想,道,“也好,只是大哥你少喝些酒,照看着些。”
“这个自然。”
山石堆砌的池岸东侧是一座砖木结构的五层方塔,方塔旁摆下了许多桌案和坐榻,他们在临近池岸的一处桌案前坐下,温华坐在颜家大哥身旁,本该坐在另一侧的颜恕却蹭了过来,“大哥,我想和温华坐在一起。”
见到自家大哥点头,颜恕立即舒展了眉目,喜滋滋地挪了坐榻挨着温华坐下了,见此情景,某人心里竟有些泛酸,自己这个大哥在六弟心中的地位竟然还不如一个小毛孩子么?
温华看看右侧,颜家大哥正看着她,眉头还微微蹙起,再看看左手边的颜恕,他正两眼亮晶晶的瞧着她呢。她眨眨眼睛,朝颜家大哥甜甜地一笑,又把自己喜欢的一叠肉脯放到了颜恕的面前,“这个看上去还不错。”
看到温华的笑容,颜家大哥一愣,笑问道,“温华,你多大了?”
“我十一……”
“泽白!别来无恙啊——”
这个声音圆润醇厚,温华刚想抬头看看来者是谁,身边颜恕的大哥却突然站起身向他走去,笑着迎上前去,捶着那人的肩膀,道,“前两日才听说你早半个月就从南边儿回来了,也不见你递个消息过来,你这家伙!”
温华悄悄问颜恕,“原来你大哥叫泽白?是哪两个字?”
颜恕看了一眼那两人,道,“我大哥单名一个如字,泽白是他的表字。”说着,在温华手心里比划了几下。
那人笑着告饶,“我可不是存心瞒你,刚到京城就接到家里的信,回去看了看,这不——把这小子接来了。来,夔哥儿,这是颜家大哥,叫哥哥。”他从身后拽出来一个满脸别扭的少年,“这是我四叔家的司马夔,这次把他接来为的就是让他安心读书,过几天就要去鸿泉书院了。”
颜如点了点头,把自家六弟和温华介绍给了对方,原来这就是他今天要等的人——司马呈。
颜如将司马呈让到了自己右侧的桌案,一同坐下叙话。
那两人在一处聊天,没工夫管这三个小的,颜恕和温华回到座位,司马夔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在他们旁边,然而却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自顾自的抓了一把花生剥着玩。
温华好奇的看着他,这也是个将要去鸿泉书院的,她轻轻咳了一声,“司马夔?你的‘夔’是哪个字?是‘魁星’的‘魁’么?”
那少年瞥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许多,冷漠、凌厉、厌烦,唯独没有一丝温暖,温华被他这一眼吓到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那少年冷冷一笑,不再理会她,继续剥着手里的花生,花生剥完了,他又拿过一碟核桃,他的手指纤细,却很有力,两枚核桃放在手心使劲一握便碎成了几瓣。
温华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还有一点点的委屈,她瘪了瘪嘴,尽量忽视那一丝不适,告诉自己今天她是来玩的,不是来生气的。蓦地,她觉得手心一暖,却是颜恕将一枚热乎乎的盐水鹌鹑蛋塞到她手里,轻声道,“别介意。”
她心里一暖,微微一笑,用热手巾擦了手,把鹌鹑蛋去壳放在颜恕跟前的小碟里,“你吃。”
颜如和司马呈说了会儿话,终于发现了这边的异样。
颜恕和温华轻快地低声说笑,司马夔却独自一人不言不语,绷着脸剥核桃,他眼前的核桃壳已经堆成了小山一般。
颜如心里变得焦急,六弟他平日里就很少与人交往,不少人误以为他真是痴儿,如今总算交上了个朋友,说明他不是不懂与人来往,这回面对同年龄的司马家的小哥儿,怎么就不搭理人家了呢?
他心里焦急,便没有多思量,如同以往那般放柔了声音说道,“六弟,夔哥儿初来京城,你们该多陪陪他。”
颜如的声音不温不火的,却让温华心里为颜恕生出一丝不平——明明是那小子不招人待见,怎么错的人反而成了颜恕?
颜恕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抿紧了嘴角,视线转向斜对面的方塔。
温华看看司马夔,他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情境,嘴角含着一丝冷笑,自顾自的欣赏手里的核桃。
温华握紧了拳头,看了一眼司马呈,轻声笑道,“夔哥儿不爱说话,我们都没办法请他开口呀。”
司马呈见场面有些尴尬,笑着出来打圆场,“泽白,你可别怪你家小弟,我家夔哥儿的确是个冷淡性子,就是我们家里的人也都没法子呢。”说着,他从腰上解下来一枚小巧玲珑的玉制九连环,“刚才只顾着叙话,倒忘了今天可是第一次见你家恕哥儿,这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恕哥儿可不要嫌弃。”
颜如见到自家弟弟不接他的话,心里已然后悔了,此时好友给了个台阶,岂有不下之理?他带着三分歉意笑道,“六弟,既然是你呈大哥给的,就收下吧。”
颜恕接过九连环,低声谢了,便又回到了座位上,只是情绪不太好。
颜如看了一眼司马夔,见他仍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恼怒,只是碍着好友的面子不好发作,他淡淡一笑,“我今日实是没想到能见到夔哥儿,身上也没带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这样吧,不知道夔哥儿爱不爱骑马?有时间你带着他去我家马场看看,如何?”
司马呈因为自家堂弟惹的麻烦而心里歉疚,哪里还好意思要人家的马,勉强笑道,“好,有时间一定去,只是这小子也快进书院读书了,且等他有了长进再带他去吧。”
方塔和卷轴
客人越来越多,园子里喧哗热闹,人们高冠博带,往来寒暄,几十张桌子围成了雁翅形,开口正朝着方塔斜对面,在这个方向上恰好是一片平地,阳春时节,地上冒出了嫩绿的新草,六七名年轻的舞姬正在草地中央翩翩起舞,几株桃树的后面拉起了帷幕,丝弦的声音从帷幕里缓缓飘来。
温华他们恰好处在右翼靠中间的地方,距离宴会的主座尚有一段距离,自从冠冕侯恭敬地引着两位年轻的男子入座以后,众人谈笑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温华虚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挨着颜恕低声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颜恕将剥好的核桃仁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然后拉一拉自家大哥的袖子,见颜如转过头看他,问道,“大哥,接下来是什么?能去别的地方看看么?”
颜如见颜恕和温华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微微一笑,“你们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只是女眷们都在九曲回廊那边,不要过去,要是想如厕的话就找人带你们去。”
既然可以去别处看看,两人自然不愿意在这边干熬,拍拍身上的干果碎屑,左右看看,颜恕一指方塔后面的假山,“咱们去那儿吧?”
宴会的主座背靠方塔,颜恕、温华外加一个海茶,三个人绕了好大一圈儿才寻到了通往假山的小径,这里除了两三个侍从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人,那几个侍从见他们不过是几个孩子便没有理会,任由他们上下走动。
绕了这半晌,温华额上生出一层薄汗,见颜恕和海茶也是如此,四处看了看,发现若是再往左侧爬一段就能够到达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道,“咱们去那儿歇会儿?”
颜恕一点头,伸手拉住她,“你拽着我,可以省些力气。”
握着他的手,温华使劲攥了攥,对方反射性的绷紧了力道,她顿觉掌心一紧,呦——还挺有力气,她嘻嘻一笑,“你可要抓紧了我呀。”
颜恕脸一红,低头就往前走。
温华被不停地拉着向上爬,看着颜恕的背影,暗想这家伙可真是……可爱。
坐到大石上,此时他们感觉距离方塔更近了,原本就巨大的塔身此时流露出一种近乎压迫的气势,他们被这气势所震慑,仰首近乎敬畏的看着这塔。
不知过了多久,温华醒过神来,她将视线从方塔上挪开,看向不远处正在欢宴的人们。
他们所处的假山地势较高,下方的场景一目了然,方塔下的空地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六七十张桌案,每张桌案前坐着一到两人,不停的有服侍之人在宴会场中来回穿梭,歌伎舞姬亦在四处徘徊歌舞,笑闹声与丝弦声交织……再远一些的九曲回廊同样是一番热闹景象,只是那边花团锦簇,各色的衣衫争奇斗妍,偶尔能看到一些衣着鲜艳的童子,但他们身边也多有人服侍。
温华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就觉得提不起兴致来了,她转头看看颜恕和海茶,颜恕依然在注视着方塔,神情严肃,海茶则跑到了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块石头上翘脚张望。
她曲起手肘捅了捅颜恕,“我说,你喜欢这样的宴会么?”
颜恕摇了摇头,“本来听说有趣才来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还不如……”他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