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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有了陈教谕的这番话,平羽又没有别人为他引荐,再想在附近的县学读书是不可能了——他们把四县的县学都跑遍了,却因为没有门路而被拦阻在外。
极度失望之下,两人只好打道回府再图他计,路上听人说起在御水码头附近——也就是距离他们住所十多里地的地方,有一座讲学之所,是朝廷上退下来的几位宰辅合办的一所私学,因此处从前多有大雁,于是创立者便将书院起名为鸿泉书院。平羽立时来了精神,这书院他以前就听人说过,只是离开京城这么久,自己几乎都忘记了,两人因为这个缘故又转变了路线,去鸿泉书院打听了一番。
这书院极其有名,时常延请官场清贵和当世大儒前来讲学,学生中定员上千,各地前来求学的则不计其数,据说那里每年开春都会公开招收一次学子,考较经义,一次只招收八十人,另外有功名在身的成绩优异者可直接入学,若是在六艺中有一技之长的也可酌情录取。
温华一脸诧异,这家书院……还真是特别……“那你是秀才,要是去那里的话是直接入学还是需要考试?”
平羽略略有些脸红,“有功名在身的必须是举人或者各州府童试前三名的秀才,六艺……我会的都只能算是平常……”
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一点温华是知道的,她转了转眼珠,“字是一定得好好练的,对于‘数’你怎么看?”
平羽挠挠耳朵,“以前倒是学过筹算,《九章算术》也仔细看过,只是好些不太明白的地方。”
既然这样,要是能找到一个擅长数学的先生带一带他,岂不是希望更大些?
她自觉得数学是最好学的,记得以前看到过九章算术里最难的也不过是一次方程组和勾股定理,于是建议道,“要不然趁着这几个月先攻读一番?《九章算术》不算太难吧?”
平羽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即便学会了《九章算术》,还有……”他拿出了一张大纸,找了一会儿,念道,“《周髀算经》、《孙子算经》、《五曹算经》、《夏侯阳算经》、《张丘建算经》、《海岛算经》、《五经算术》、《缀术》、《缉古算经》……连《周易》也是要考的,没有几年的工夫哪里学得完?”
温华听得直发懵,“……怎么这么多?”她抢过那张大纸,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看了一会儿,颓然叹了口气,“真麻烦……”
“我就说吧——你以为只考九九乘法么?这个学了的确是有好处,可却不是能速成的,这几个月还是仔细研读经义,争取更上一层才是正事。”
既然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温华也就不再过问,只是嘱咐他勿要用功太过,健康若是损伤了就不值了。
平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他怔住了,随即无谓的一笑,“说什么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趁早上进,还等什么呢?”
温华不赞成他这样的论调,想了想,才说道,“要是为了读书把身体搞坏了,即便做了官,又能有什么成就呢?即便有能力有成就,又能坚持多久呢?就算三十岁做官,活到七十岁,可以施展抱负四十年,若是原本就身体不好,再加上官事纷繁,也许不过是四五十岁便不得不退下来了,这样岂不是凭白丢了二三十年?”
平羽见与她说不通,便也不再强辩,换了话题。
又过了几天,宋氏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开始出屋见人,这令全家人都松了口气,然而张氏始终不见人影,使得原本对她只是略有不满的人也开始埋怨她不懂事,至于原本就对她有看法的宋氏则根本不愿意提她。
如今的生活看上去似乎和原本在晋州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农家小院,同样的家庭成员,每日里围着老老小小打转。唯一不太一样的就是虽然已经安顿了下来,但是秦池一直没有回晋州,他时常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不过在温华看来倒也正常,她也不多问——生意人忙碌总不是坏事,她自己还有好些事要忙呢。
虽然有大哥在,全家人不必担心什么,但是隔壁就住的大嫂,出入时总是能遇见,抬头不见低头见,整天如同陌生人一般冷漠以对——总不是个事儿。平羽是个秀才,别人不会说他如何如何,然而她和元元这样的在别人眼中白白寄居的人就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不管怎样小心翼翼都不为过,毕竟她们太容易成为别人的话柄——这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再说了,矛盾总要激发出来,她不希望到时候因为她而使得事情变得复杂。
狡兔三窟,在事情变的麻烦之前,总要有所准备。
因着秦池经常出门,她便托他有空的时候找牙侩打听打听哪里有好庄园,价钱不是太贵的话她就去看看。
秦池欣然领命,第二天就带了两个人出门打听去了。
庄园的消息还没等到,邓知信就回来了。
他办完事回到营中与上司报备了,便得了几天的假期好休息一番,兴奋地骑马赶回来,一路上都在想着和母亲、弟弟重逢的情景,心里满是喜悦,然而刚到家门口就察觉出不对劲儿。两个门子门子见了他反应不一,一个只顾着上前殷勤奉承,他的问话答得含含糊糊,另一个则狗追兔子般的飞快的往里跑,喊都喊不住。他也不急着往里走了,在外院的石墩上一坐,“急什么?这些日子家里怎么样?”
那门子陪着笑,“托老爷的福,家里一切安好。”
他“嗯”了一声,把腰间的刀抽出来,弹了弹刀身,横在腿上,“说吧,怎么回事?敢瞒着,就让你试试它。”
家里以前进过贼,那贼人不光偷了钱财,被人发现了还意图放火逃跑,当时邓知仁手起刀落,直接就将那人的手臂砍下来了,血淌了一地——这门子是见过那场面的,此时再见那把刀,他浑身一哆嗦,直接就跪下了,“老爷,不是我们不恭敬,是奶奶吩咐的!”
“奶奶吩咐你什么?”邓知信见他神色张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奶奶说……”门子不敢犹豫,将张氏的吩咐道了出来,“让小的们看见老爷的时候就赶紧将老爷请进来,不许耽搁,更不许……”
“说!”
门子绝望的一闭眼,伏在地上,声调都变了,“老太太没进院子就去了隔壁的宅子,奶奶不让小的们说!”
……
“当真……?”
门子只觉得来自前方的压力越来越大,身上直冒冷汗,只得将身体伏得更低了,结巴道,“不、不、不敢欺哄老爷!”
邓知信觉得他脑子里轰轰直响,握着刀柄强压着怒气,好半晌才站起身,直直向后院大踏步而去。
他在后院小径上恰好遇到迎上来的张氏和女儿红儿,也不待张氏说话,劈手从奶娘手里抱过红儿,转身就走。
张氏呆了,她本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可是丈夫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母子再相见
邓知信抱着女儿停也不停的往大门外走,张氏在后面紧追几步,见实在追不上他,张口喊道,“你站住!你要去哪儿?”
邓知信转身看了她一眼,“明知故问!”紧了紧女儿身上的小棉袄,“乖妮儿,咱们看祖母去。”
红儿瞅瞅后面的娘亲,再看看面色不善的爹爹,红苹果似的小脸儿上带着不安,怯怯的嗯了一声。
邓知信安慰似的朝女儿挤出一丝笑容,也不再看张氏,低头走出了大门。
秦池这几日在忙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想办法为茶山的茶叶在京城打开销路,另一件则是姑娘嘱咐的买庄园的事。这第二件事在他看来是再好不过的,大管家早就让他留意着为姑娘寻一座好宅子,若是没有满意的,自己画图造房也成——无奈姑娘不愿意离开邓家,这事儿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他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牙侩赵六,这赵六专做富商和官员的生意,他托赵六寻了几座风景好、地利方便又离城不远的宅院和田庄,看着合意的,就请人照实画下来,此刻便带在身上打算请温华过目。
刚一进邓家,他便看到自己留在邓家的伙计银全朝他眨眼睛,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跟着银全到了一侧茶房。
“怎么了?”
“大掌柜,邓家大爷回来了。”
“哦?”秦池微微一挑眉,“现在在哪儿?”
银全道,“听说一回来就抱着他家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了,这会儿正在后院呢。”
秦池略一思量,道,“咱们姑娘在哪儿呢?”
银全有些不确定,犹豫道,“小的一直在这前边儿,没见着姑娘,这会儿邓家大爷回来了,姑娘应该也过去了吧?”
秦池轻轻嗯了一声,捏着手里的一只小包袱,里面是几本书以及宅院的图纸,姑娘在后院,他不经通报就不能贸贸然闯进去……
“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回来了,想给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