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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知晓。”张贵妃轻轻的吹了吹药匙里的汤药,“太后娘娘您别再为臣妾操心了,您如今身子骨越发不好了,安心将养着才是。若是为了臣妾的事再度伤神,便是臣妾的不孝了。”
“哀家如何能放得下心?”太后将那苦涩的汤药一口呡下,微微皱了皱眉,“先帝那时哀家虽不受宠,却生了两个争气的儿子,只是……中宫之位也无人撼动,可你如今受尽恩宠,却始终距后位一步之遥,眼瞧着这万里江山要落入她人之手,哀家怎能不急?”
“太后也别太急。”张贵妃淡淡的笑了笑,“这舒修仪眼瞧着恐是性命也难保了,容华妹妹腹中的胎儿若是叫德妃栽上个跟头,那臣妾便是稳坐钓鱼台了。”
“哀 家知道你不傻。”太后望着她,“只是德妃亦非等闲之辈,舒修仪若是保得一命往后便更是风光无限了。哀家活了几十年才发现,一件事,你越是不想它发生时,它 便一定会发生的。哀家如今便不想看到你失了宠爱,张家毁了根基,可哀家总觉得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倒宁愿早日咽下这口气,免得他日难以瞑目了。”
“姑母!”张贵妃有些动容了,虽与太后并非嫡亲姑侄,这一声姑母也是叫得的,“姑母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保住张氏的门楣荣耀。”
太后抚了抚她的青丝,摇摇头:“不可太过执着,有些东西若是求而不得,倒不如痛快的放弃了。”
张贵妃点了点头,心里却不曾低头。
服侍完太后出来,便见莺儿候立在旁,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她淡淡的问道。
“景阳宫的奴才传了话过来,说是这舒修仪眼瞅着就要不行了。”莺儿压低了声音道,“此番疫症实在凶险,舒修仪一直高烧不退,太医估摸着熬不过明日子时了。”
张贵妃脸上闪过笑意,接着低叹道:“本宫在宫外听人说过,这疫症来势汹汹,等闲药物根本无济于事,熬不熬得过全凭自身的本事了。大公主情况如何?”
“回娘娘的话,大公主烧已经退了,太医说已经无大碍了,只是怕夜里风凉,来回颠簸对身子不好,便还将养在景阳宫里了。”莺儿道。
“这疫症只要染上一回,便不会再染上了,大公主待在景阳宫亦无甚担心。”张贵妃瞧着殿外的凉如冰的夜色,“本宫这回当真要感谢大公主了,这般轻而易举的便为本宫除去了一枚眼中钉。”
莺儿却并未接话,只脸上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了?往日里没这般吞吞吐吐的?”张贵妃心情好,也不同她计较,只多说了一句,“你且说吧,究竟是何事?”
“据景阳宫的人说,皇上入夜时分曾假扮宫人偷偷去景阳宫瞧过大公主与舒修仪。”莺儿如实禀报道,说完便瞧见主子脸色变了。
张 贵妃前一刻的喜悦此刻顿时化作一阵青烟消散无踪,心里只余下浓墨重彩的嫉妒,嫉妒景阳宫里的那个将死的女人。当初她不过是肺热,皇上便好几个月不曾入过储 秀宫的宫门,如今这舒修仪患的是人人闻之色变的时疫,他却不顾自己的万金之躯涉险探望,这样大反差的对待,如何叫她不心生妒恨。
张贵妃坐在轿辇上,指甲深深抓着轿沿的横梁,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本宫真后悔当初只是吩咐在大公主的吃食里掺了点药粉,应该直接掺鹤顶红给这个贱人!”
莺儿低着头跟在一旁没做声,她觉得自家娘娘近来越发狠戾了,为了除掉敌人,连大公主都下得了手。大公主这次是因为吃了药粉才被时疫趁虚而入,好在现下已然无大碍了,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娘娘又该伤心欲绝了。
……
养心殿里,嘉元帝却在争分夺秒的批阅着奏折。崔永明有些纳闷,这折子上的事其实并不急在今日,搁上个三五日是不打紧的,怎地皇上要这般勤勉批阅?
低低的咳嗽传了过来,崔永明猛地回神,上前嘘寒问暖,又从小秦子手里接过一碗褐色浓药汁,弓着腰劝:“皇上,为了以防万一,这药您还是喝了吧,奴才吩咐多加了些冰糖,应该是不苦了。”
“不苦?”嘉元帝打量了一眼,皱眉,“朕不信,若真是不苦,那舒修仪怎的喝的那般面容抽搐?”
崔公公无话应答,因为他提心吊胆了一个半时辰,在宫门口守着,哪里见过舒修仪面容抽搐的模样?
“方才可有人来找过朕?”他推开药丸,垂着眼问道。
“禀皇上,德妃娘娘宫里的宫女来过一遭,说是有些事拿不准想请皇上定夺。贵妃娘娘宫里送了盏枇杷露来,说皇上在路上便有些咳嗽,这枇杷露止咳是最好不过了。”崔永明一一回禀着。
嘉元帝点了点头,微微叹了口气:“这倒叫朕有些为难了。宫里宫外的事可都打理妥帖了?”
“箫将军早已奉旨等候,万事俱备。”崔永明脸上有了一丝凝重。
“那便静候好戏开场吧。”他淡淡搁下朱批,“照顾倪容华的太医,传旨说朕有些不适,宣他夜里值班吧。”
“是,皇上。”
次日,子时二刻,宫里传开两则消息:一是景阳宫的舒修仪,熬不过这时疫,殁了;二是养心殿里的皇上,因着夜半去瞧舒修仪,也染上时疫,高热不退,生死未卜。
☆、第88章 德妃的野心
嘉元帝染上时疫;此事非同小可,养心殿的一干奴才在崔永明的训责之下自是不敢对外张扬,可流言仍旧见缝插针般的飞出了养心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各宫都已是暗地里知晓了。
太后闻讯脸色突变;近来本就身子骨不大好,当下便闷出一口血,染红了榻上的云锦暖被。身边伺候着的人吓得花容失色;忙叫人宣太医;却被太后挥手制止了。
“当 下哀家的身子不是要紧的,皇帝的才要紧;去宣张贵妃过来一遭。”太后勉强开口道,心里却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冷。这皇帝虽是她亲生;但自小不带在身边,感情并 没有多深。彼时身为太子的他性子太过自私冷淡,又与自己不甚亲厚,私心里更是偏向一直养在膝下的老三一些。殊不知,就是这份偏爱,生生的毁了老三。因自幼 获宠,老三的性子便张了些,目中无人了些,长大了便起了要不得的野心,竟是在先帝驾崩之前企图弑君夺位,最后被守在先帝床头的太子手刃刀下。
事情已经过了四五年,她仍是记得当年自己赶到先帝寝宫时的满地残红。眉目清冷的大儿子手里的剑上还带着温热的血,沿着剑锋缓缓汇聚,落在地上,仿若落花一般绽开。是以心里对当今皇帝仍有些怨念的,怨他当日太过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同胞兄弟都不曾留过一分一毫的情面。
这些年母子两人人前仍是恭敬孝顺的,人后他们却半句也不曾多言,像陌生人一般。
可如今乍闻唯一的儿子染上时疫,性命攸关,她却终是明白,他既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亦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了。若是他熬不过这一遭,自己也是活不过明日的了。
……
“娘娘,奴婢打听到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莺儿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回禀,只得交由主子自行定夺。
自打听闻嘉元帝冒着危险前往景阳宫探望那个贱人之后张贵妃就只觉胸口发闷,昨夜还命底下人做了小人给她扎,咒她今日便归西才好,只是仍不解心头之气。当下哪里还愿意听坏消息:“先回禀好消息吧,本宫晨起便觉浑身乏力,若真是好消息,也好叫本宫长点精神。”
“娘娘,景阳宫里那位,没了。”莺儿压了压声音,道。
张贵妃愣怔了片刻,脸上闪过喜色:“何时的事?皇上可知道了?”
“据 说是昨日夜里的事情,景阳宫都瞒着,方才奴婢特地经过景阳宫宫门口,便觉不对劲,给里头的兰晔传了个信号,便听她报说是舒修仪昨夜里没扛过去,没了。”到 底是因为染了时疫走的,莺儿有些忌惮,“娘娘,大公主还在景阳宫里,到底高热还未过去,是否还遵从您昨日的意思,晌午时分去接回?”
从昨日到今日一直笼罩在张贵妃心头的乌云忽的被吹散,眼中钉肉中刺竟是如愿以偿的消失了,她整个人顿时都有些神清气爽了:“来人,替本宫梳妆,选件淡一些的衣裳,本宫要陪皇上一同悼念修仪妹妹去。”
“主子……”莺儿近来只觉事情来得猝不及防,那坏消息便不知如何启齿了,“主子……”
“到 底何事?啊,对了,你方才还说有个坏消息,且道来听听。”张贵妃心情好,也不加责备,颇有兴致的在梳妆台上亲自挑选要佩戴的簪钗,一想到那将皇上迷得五迷 三道的舒修仪因为时疫而亡,须得火化断根,连个全尸都捞不着,她便只觉得眼前的簪钗再素也是好看的,“簪这只素淡些的银莲吧,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