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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忠贤之亲王,这等护国如家爱民如子的亲王,怎能屈居一个靖王之位?
有朝臣进言,靖王此番功绩,救国于危难,救民于水火,该再提高一个位份。可是,靖王如今已经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提……就要与女皇相比肩了。
也有朝臣索性进言,位份并不重要,但绝不能没于众亲王之中,靖王如今的威望与功绩,堪称历代典范,可以至摄政王之尊。
朝堂中争执的一片哗然,但是,向着纳兰珑馨的风头却已然变少。
然,还没等众臣为靖王再挣出个应得的地位,女皇便以登基数年来首次雷霆之势颁下法令,从此北瑶禁武,所有境内江湖人士,凡带兵器行走者,修习内力自结帮派者,十日内解散归田,如有违反者,均当叛贼匪类剿灭!
一令出,举国哗然,若说自古以来便有侠以武犯禁之说,武者一向被朝廷所不喜,可是如此空前大规模剿灭习武之人还是首次。
不明就里者甚多,要说江湖人士本就不重国之律例,肆意斗殴杀人越货也有不少,可是,如果只因为几位朝廷官员被害便举国禁武,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而知道些内里消息的人说,女皇心性本就绵软,绝做不出这等大刀阔斧的动作,若问为何前后差异甚大……不少人知,女皇身侧如今多了个人,却也不算是多,只是昔日的影卫重归罢了。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以龟速爬行于山林间,马车两侧只有两名骑马的护卫,赶着马车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
这样的马车大街上处处都有,乃是寻常人偶有外出租赁之用,只是如今酷暑季节,马车的门窗均遮掩的严严实实,若非在无人的山林中,想必也能引来不少侧目。
而谁也不会想到,这辆马车中,睡着如今朝堂中争执的焦点,堂堂的靖王,哪里有传言中那般辉煌?
旧伤复发,就连溯也没想到,曾经已经愈合了一半的外伤为何突然加重,甚至又转为了内伤沉淤,入宫一个时辰,再出来便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不见打斗的伤,甚至看不出被人袭击,珑月根本就没有内力,哪来那么严重的内伤?
而那口中不断涌出的血,别说是他,就连帝景天的内力也镇不住。灵丹妙药塞进去不知多少,帝景天的手一刻也不敢离开珑月的胸口,整整三天三夜,纵然是个神,也得脱一层皮。
抽空甩了瓶药给溯,气息略有不稳道:“她快醒了,一会儿换你。”
溯不疑有他,服下两颗药静坐调息。其实他认得帝景天,当初在万山之巅,虽后来知道那个人乃是其他人假冒,可那相貌他总会记得。
万山之巅,帝景天曾陷计杀了珑月引他跳下山崖,失了珑月了无生意,可是,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这个人至始至终并没有伤害过珑月,而现如今又一次次出手相救,他相信,帝景天待珑月,都要比宫漓尘待她更好些。
一朝重逢几多谋 (6)
唯有这一点就够了,他能对珑月好,那就不管他对其他人做了什么便都能抵消。
只是,他从来不在珑月清醒的时候现身,也从不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不让他告知珑月发生的一切。其实他觉得珑月多少也早已猜到,只是彼此三缄其口,只要珑月安好,他便别无所求。
更何况,帝景天给他的药,让他的身体渐渐转好,他可以不再拖累珑月,可以站在她身后保护她……
突然,昏迷中的珑月毫无预兆猛地一翻身,紧紧搂上了帝景天的腰。帝景天一惊之下就要闪身,却听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溯……”
很尴尬,明明抱着的是他,口中却喊着别人的名字。
帝景天无奈瞥了溯一眼,伸手想掰开珑月的手臂,珑月一声声迷糊喊着溯的名字,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抱得更紧,就像溺水中遇见了浮木一般。
呢喃中唇角淌出的血与眼中涌出的泪混成了片片晕红,染上他的衣衫淌入他掌心中……
“溯……”珑月一遍遍喊着溯的名字,只是紧紧抱着身前的人,却谁也弄不明白她想说什么,想要什么。
溯微微一动,仍旧坐了回去,不管帝景天能不能看懂,口型开阖道,抱抱她。
抱抱她?帝景天眉梢一挑,这也能算疗伤的一种?索性衣服也已经沾上了血,伸过手,将紧紧抱着他的珑月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继而,真的有奇迹发生,珑月不再哭喊,仿佛瞬间就满足了一般,脸上渐渐浮现餮足的表情,窝入帝景天怀中,沉沉睡去。
其实,虽然溯并不知道珑月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明白,珑月并非伤心,并非纠结苦痛,也并非有事想不明白,她只是难过,仅是难过需要有人安慰,并不需要任何人说什么。
再坚强再通透的女子也有脆弱的时候,或许她能想通,能想的明白,却仍旧会难过。
屏蔽了与珑雪的联系,珑月独自在意识中折腾了个翻天覆地,却不想,无意识中的动作,也把外面两个人折腾的人仰马翻。
不停的哭,口中还不停淌血,喊着溯的名字却揪着帝景天的头发,攀着他的身体不知要爬向什么地方,终扯得帝景天一身凌乱,溯更加是一脸的心疼又无奈。
其实,她只需要发泄,她不质问宫漓尘的目的,不因为宫漓尘站在纳兰珑馨身后就伤心,不困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只是难过,只需要发泄,仅此而已。
而当发泄过后,心中郁结的一口气被热流强行驱散,珑月才从晃晃悠悠的马车中醒来,四周静悄悄的,只依稀听着车轮轱辘转动的声音。身体被人抱着,艰难微微仰起头,只见溯倚靠在她身后,双臂圈起让她躺在臂弯中,见她动了,睁开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困意的迷蒙。
是他在一直照料着她,昏迷中,她能依稀感觉到一个怀抱给予她安抚。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唯有关切却没有疑惑,他总是这样,对于她的事,他从来不问,唯有关心……
一朝重逢几多谋 (7)
这张熟悉的面容如今却覆盖了另外一张,她有多久……看着溯不再是透过他看着珑哲?
醒了醒神,却意外感觉到精神似乎不错,除了马车中有些闷热,身上略感黏腻之外,那种沉闷的感觉似乎真的被驱散了,不再那么锥心的痛,不再那么如山压顶般的沉重。
只是身体又一次如被捶碎过一般,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用力一动,却不想……
车厢中缓缓散开血腥味,溯猛地一惊,赶忙起身看向珑月,却没再见到吐血。轻轻翻动她的衣领,虽说重伤也早就收口了,断不可能这么轻易再流血。
扶着珑月喝下几口水,明明哪里都不见伤,哪来的血腥味呢?
珑月乍然醒来,却不得不面对这种尴尬,鼓气再鼓气,还是将头撇向一边,眼睛不自然眨着,小声道:“溯……我是……女人……”
溯的手臂一颤,登时一张俊脸红得几乎要滴血,身体手臂各处僵硬如石头,甚至可以说……就地石化了。
而接下来的事却让珑月更加尴尬了,溯毕竟是照顾了珑月十几年的人,初成少女之时也是他陪伴左右。那处理起一切事宜的动作,熟练的让身为女人的珑月都感到汗颜,而溯除了脸颊通红,微闭着眼,居然一点儿也不妨碍手上的动作。
看来,受伤是件很恐怖的事,一旦受伤不能动,那些尴尬的事必定会接踵而至,哪怕溯照顾了她十几年已经极其熟练,可是……还是件很恐怖的事。
“溯,告诉他们,向西南方向走,梵湮山。”
不期然,眼眸瞥到了车门角落一缕纤长的发丝,蜷曲在那,显然是被揪下来的,转眼又看了看溯,溯的头发明显没有那么长,而那黑亮的一缕发丝显然也不像她的那般细软,那又是谁的?
…………
一路上,珑月尽可能安心调养着身体,复健也好,休养也罢,极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尽快好起来。
去梵湮山的路途甚为遥远,这一路上……珑月什么都不再想。有些事,溯不会问,她也不会去说,毕竟有些事揭开来,就是又一次的鲜血淋漓。
抛开京都中残留的纠葛,抛却曾经发生过的所有的事,纳兰珑馨虽然要她巡视泷河,可是,她跑得越远,恐怕纳兰珑馨会越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