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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巷子拐出去,一路往东门而去。果然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满目的商铺,拖着嗓音悠长叫卖的货郎。人们脸上全是安闲,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打着招呼,笑着说终于放晴了。
桑骏果然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是那种能许天下百姓以太平盛世的君主。可惜,她赵锦绣不是无私的圣母,所以,不能做替身,不愿意与一堆的女人分享一个男子。
闲云野鹤般踱步,在东门市场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往东门去。
门口的守卫已经恢复正常,出城进城的人三三两两,盘查亦并不严格,只是象征性地问了赵锦绣去哪里,便放她出城。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出了城,赵锦绣不由得挑开后窗的帘子,回望令州城,只见那古老的城墙在灿烂的日光中,显出几抹沧桑,城门口的“令州”二字,也有些斑驳。
赵锦绣也有很多次离开令州,也走的是这条道,但从来没有回望的习惯。如今,不知不觉,竟是有了些许的不舍。
轻轻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这座城市终究有了牵情的理由与人。
轻轻垂目,泪顿时湿了眼眶。与桑骏相识的日子,呼啦啦地过去,是一段永不可追的时光,写满了惆怅与遗憾。
马车越走越远,终于转角看不见令州城的影子。赵锦绣颓然靠着车壁,捂着脸,低声说:再见。
第三卷 第一章 路行
令州盆地到了五月底,白日时光便渐渐拉长,天气也逐渐和暖,行人大多脱了春衫,着凉爽的宽袍夏衣。
赵锦绣也在出得令州城三日后,感觉实在是热,所以在一个驿站将春衫换下。不过,在换衣服的时候,她犹豫了一番,因为包袱里的衣衫皆是三公子的装束,那衣服的质地都是上乘。
所谓“人靠衣衫马靠鞍”,这些衣服要是一穿,折扇一拿,加上她那张及其清雅俊秀的脸,往人群里一站,任谁都不由得多看几眼。而昔年,作为凤楼三公子,每次来往于桑园与箫月国,都这条水路。凤楼的旗号是金子招牌,而三公子又名满天下,这一路的熟人自然不少。
如果自己打扮太过招摇,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来。届时,自己奋力布局,碧瑶不惜牺牲性命,为自己换来的新生都将不复存在。自己又会陷入林希的身份的纷纷扰扰之中。
赵锦绣想到这些,暗暗责怪自己这半个月过得恍惚,竟是忘记考虑这层。如今在这荒郊野岭,哪里去置办行头?
屋外车夫见屋内久没有动静,拍拍门板,压低声音问:“许公子好了么?若不趁着这日头还有些毒,赶快启程,恐是赶不到十里铺。这一带,强人出没呢。”
赵锦绣也知这一路的行情。
令州盆地在桑骏的治理下,虽还算富庶,盗匪极少。但从令州到容州这一段,由于是商贾的主要通道,免不了还是有艺高人胆大的落草为寇。而这令州到容州的一路,就数这十里铺附近的独孤山最为凶险。去年四月,她来令州采办茶叶,独孤山附近就有盗匪连凤楼的商队都敢劫,好在楚江南派给赵锦绣一干好手,整个商队才得以保全。
如今,自己孤身一人,又是女子身。赵锦绣眉头一蹙,果断地将包袱抱紧,也顾不得热,将春衫再次拉好,一转身,拉开破败的驿站门,走了出去。
赶车人已套好马车,坐在车头抽烟,竹制的简易烟杆也在马车破旧的辕子上打得霹雳直响,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一声嘶鸣,在山间奔跑起来,哒哒的马蹄声敲在干燥的黄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赵锦绣将破旧的蓝布碎花窗帘略微卷起,瞧着窗外。
这五月的令州盆地,植物茂盛,大片大片的青翠层层叠叠堆积着,山间显得清冷寒凉。一过驿站外的破桥,山路便是一直盘旋往上,进入密密的林间,林寒涧肃,耳边是淙淙的水声,偶尔有几缕日光透过密林,透下斑驳的几块光斑,证明着这会儿还是晌午。
这密林间的山道上鲜少行人,光线也较暗,马车一直往上,这马儿本不是好马,奔跑了一阵,也是乏力,任凭那赶车人鞭子甩得脆响,那马儿也是不怎么动。
赶车人低声絮语,骂骂咧咧地说:“你这畜生不来劲儿,要是强人出来了,有得你受的。”
赵锦绣靠着窗户眉头微蹙,那赶车人却是攀谈起来,感叹道:“这条路,就是盗匪多,这官道,可都不成样子了。”
赵锦绣不想说话,只是听着。那赶车人继续甩着鞭子,思维却无比跳跃,这才在说官道的事,现在又立马跳到当今时局,这回却是指名,道:“公子,你这行商,是去大夏还是箫月国啊?”
赵锦绣心里不悦,只是换了个姿势靠窗,并没有说话。那赶车人却是甚是不识趣,自顾自地说:“这箫月国跟咱们桑国议和不过七八天,我们桑国倒是宽容,就不知道箫月国如何,听说因为林希少将军的事,箫月国还耿耿于怀呢。公子此去,怕是要小心些了。”
赵锦绣听着,觉得人家是关心,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便“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那赶车人越发来劲儿,又是长长的叹息声,道:“这天下也不知几时才能定下来。这大夏的三兄弟是打得不可开交。先前以为江家大少可以快速拔掉三少,平定局势。谁知,失踪已久的八少突然出现,军中不少人倒戈。上个月,听闻那八少率军与大少交战,打得大少落花流水,如今大夏以西都是八少的地盘呢。那三少在东南沿海一带也是反攻。公子,你可千万别去大夏啊。”
赵锦绣听他说大夏,心里略狐疑,还是问了句:“为何?”
那人一下提高嗓门,道:“公子啊,你想想,这战乱,搞不好就飞来横祸。何况就算是三少和八少联合将大少打败,这一山不能容二虎的事,这大夏的战乱还不知要猴年马月的事了。”
赵锦绣心里一紧,不由得坐直身子。这一举动,倒不是因为这岗子上,就是去年凤楼商队遇劫之处,而是因这看似破破烂烂的赶车人在说天下局势,且说的是并非桑国,而是大夏。
那人叹息一声,倒是不再说,只是专注地甩着鞭子,上得这山岗,树林倒是稀疏,露出和暖的日光。
赵锦绣却是试探性地问:“老伯见识广博,这大夏的事,我可是闻所未闻呢。”
那人压低声音,回答:“广博个啥呢,不过是我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都在大夏罢了,骨肉亲情,总是担忧啊。所以,每次赶车去容州码头,我都会在那里打听大夏的情况。”
赵锦绣不言语,转念一想,自己倒是疑神疑鬼了。这赶车人也是赶车的老把式,长期跑令州到容州一线。这又是张伯介绍的。要不然,这不带家丁护院,又不结伴而行的,人家肯定不肯接下这趟生意的。
二人一时没有说话,那马倒是上得岗。赶车人放慢速度,赵锦绣知晓这是怕前方有陷阱,马儿赶快了,可能被陷阱所困,那时,倒是想跑也不能。
岗子上静悄悄的,空山中偶尔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忽然,那人低声说:“公子,你得小心些。我感觉这地方,有些不对劲儿。”
“何以见得?”赵锦绣压低声音问,其实在上这岗子前,赵锦绣已经有些惊讶,这大中午的,竟是没遇见一个赶路的。
“不知,总是觉得不对劲儿。”那人声音有些恐惧。
突然,林间传来一阵雀鸟扑腾腾飞起的声音,赵锦绣心中一紧,对那人说:“且慢,这附近有人。”
那人也是沉住气,勒住马。赵锦绣凝神静听,有刀刃相碰之声,及其细微,倏然又只有风声,仿若方才听到的一切,只是幻觉。
赵锦绣仔细聆听,却只有风声。良久之后,四周依然寂静。
那赶车人也按耐不住,压着嗓子轻声说:“公子,容我去看看?”
赵锦绣一下子推开门,阻止道:“你且在这里,我前去看看。”
那人还想说什么,赵锦绣一摆手,尔后轻轻吸了吸鼻子,风从岗子边吹过来,果然有着微微的血腥味。
看来前方却是是发生了血案,赵锦绣蹑手蹑脚,走到岗子边缘,躲在一片林子里,往岗子那边瞧,下岗的路还算平坦,在那边的草丛里赫然躺着尸体,横七竖八的,晃眼一看,也有十来具。
而下山的路上,恍若有个了正往山下无,脚步不快,衣袂飘飞,身上似乎斜背着什么,不一会儿,便转拐下去。
赵锦绣停了良久,在心里琢磨了眼前的情况,又仔细瞧了瞧那树林里尸体的装束,这才掏出丝巾蒙住口鼻,慢慢走过去查看。
浓重的血腥味,即使是戴着面巾,也能闻得到。赵锦绣扒开草丛,隔着一段距离,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