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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六哥六嫂也……你忘了你的舅舅在江东路做县令吗?”陈琦流着泪抱着邹晨。
“这个主意是不是你出的?是不是你?”邹晨一把推开陈琦,恨恨的说道“你怕和外戚沾上关系是不是?你如果怕的话,只管与我和离就可以,你为什么要出这样的馊主意?”
陈琦听了这话大急,辩解道:“你胡说什么?这主意不是我出的,这是……”他看了一眼丁贤之,痛苦的低下头“这是岳丈的主意!”
“你们都疯了?这样的事情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辈子?你们就是把小皇子送给苗贤妃认做生母。可是有没有想过三姐的生死?我二伯和我阿爹,他们……他们凭什么要去死?”邹晨语无伦次的大喊。
院子里,刘成和杜昭听得心惊胆颤,又往院门口处移了移。
邹晨又哭了一阵,颓然坐倒在椅子里,捂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同意,我不能同意……我不能……这是我二伯,这是我阿爹,我小的时候,他们是最疼我的……我不能……”
“你不要生气,听我说完好吗?”陈琦怕邹晨过度悲恸伤了腹中的孩子,柔声细语的劝道。
“也许这事情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往好处处想想!现在后宫只有张才人,苗贤妃和兖国公主知道。苗贤妃为了准备这件事情,足足有五个月不在人前露脸了。”陈琦轻抚着邹晨的鬓发,脑海中闪起邹正业的声音:“琦哥,我们老了。可是你们还年轻,你们有大把的未来。我和你二伯这一辈子也足够了,从庄稼汉子到了现在的司农知事。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啊,居然被我们实现了。”
“我和你二伯享孩子的福享了一辈子,放眼整个宛丘有哪个像我们一样,是靠着孩子们发家的?为你们做点牺牲,这是我们做父亲应该的……我们也只是往最坏处去想,其实说不定将来小皇子就是知道了,也当不知道,毕竟到时你们都成了国之栋梁,说不定,他会放我们这两个老头子一把……”
邹晨停止了哭泣,揪住陈琦的衣领使劲摇晃“你们,不能伤害三姐,她没有一点错!”我二伯,阿爹,你们更不能伤害,我要你答应我,答应我!”
陈琦重重的点了点头,将邹晨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丁贤之将眼光移开,看着书桌上潞国公的来信叹了口气。
洛阳,草庐中。
文彥博的手轻轻放在一张琴上面,注视着琴旁的香炉那袅袅升起的青烟,轻轻吟道:“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甘言无忠实,世薄多苏秦。欲作高张引,翻成下调悲!”
文恭祖听得父亲吟唱这两首诗,深深的低下头去。
“我听说皇太子最近痴迷于炼外丹?”文彥博低声问道。
“是!”文恭祖答道“皇太子最近精神不振,几次高喊有人要杀他,幸得服了一个张姓方士的丹药才算稳定了下来。虽然现在朝中上下一派反对炼丹之声,可是皇太子依旧将此人深藏在宫中,日日为他炼丹。”
“这丹药,也不全是坏处,也有好处不是?去查一查,这张方士是谁献的,他家中还有什么人……”文彥博的嘴角微微勾起,胸前的美髯随着秋风轻轻飘飞。
文恭祖找到正在草庐外等着着的文季恩,低声吩咐了几句,文季恩头都没有抬,连忙下去安排了。
宛丘陈府。
陈琦将沉睡的邹晨轻轻抱到了床上,嘱咐了杜昭仔细照顾,不许任何人包括石竹石燕进入内室之后,汇同丁贤之一起去了邹家。
邹正达和邹正业正在焦急的等待着,看到阿琦和丁贤之结伴而来,长吐了一口气。
“我写了一封信,岳丈看看,若是没有什么疑问的话,岳丈抄写一番后给洛阳寄过去吧!”陈琦恭敬的将一封信递到了邹正业的手里,邹正业翻开看了看。
“不必抄了,我这就启程去洛阳。自从潞国公丁母忧之后,咱家还没有人前去拜见过,理应去拜的。”邹正业缓缓说道。
屋里几个人均沉默下来。
东京城,大内。
忙碌了一天的文思副使甘昭吉忙里偷个闲,邀请了现在帝前最受宠爱的王大内侍前来下棋。
“王兄下得一手好棋!”甘昭吉乐呵呵地笑。
王大内侍挑挑眉毛,也跟着笑:“小弟就随便下下,哪里有甘兄的手段高?”
“棋下的好不好,也得看下棋的人怎么下,就怕把一手好棋给下臭了!”甘昭吉的手指了指棋中的眼,淡淡的笑“吃了!”
王大内侍愣了一下,旋即笑道:“甘兄的手段高,小弟不得不佩服……”然后拈起白子轻轻放在了棋盘上“我也吃了,甘兄承让,承让。”
俩人相视而笑,各怀鬼胎,似乎没有论出输赢来。
王大内侍慢悠悠的在宫内高墙中往自己的居住走去,似乎极为高兴,抄手哼着曲子。几个小黄门离他几步之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隐隐象是在保护着他。
“义父!”一个紧跟在他身后的小黄门,压低声音说道“甘大官好象和义父不是一条道上的啊!”
“老甘呢!哼哼……”王大内侍没有转身,过了良久轻飘飘的说道“这世人都知道丹药有害,老甘却把一个张姓方士献给了皇太子……唉,你义父我这心里巴挠巴挠的,担心啊……”
小黄门机灵的低下头,说了一声是。
当天晚上,小黄门借着回家探亲的机会,偷溜到了文府。
癸卯年,秋八月,庚午日。(1063年八月初一)
仁宗皇帝笑容满面的坐在大庆殿西侧垂拱殿正中,向殿内的文武百官宣布了一条好消息。
“……半月前,苗贤妃为朕生下一子!”此子聪慧,殆天授与,可承朕百世之祀!众卿家当布告中外,咸使知悉……”
仁宗这句话非常好懂,殿内一千多名大臣全听明白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也没有人一个人打头恭贺。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殆天授与啊,百世之祀啊,圣人居然用了这两个词?这是什么情况?
许多人的眼光,都往皇太子*中的方向看去,有怜悯,有窃喜,有不甘,有狂喜……
仁宗的脸,瞬间由欢喜转成了愤怒。
第三百五十一章小皇子之议
癸卯年的八月,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
八月初一,皇太子突然在东宫昏厥,醒来之后不能认人,口流涎水,行动失常,冲着服侍着他的内侍大喊大叫,你为什么要杀我……
吓得服侍他的内侍跪地不起。
皇太子又冲出东宫,手舞足蹈,说濮安懿王在前面等着他,他要和濮安懿王一起走……
总之东宫里闹了一个鸡飞狗跳,人人都不安稳。
与东宫的热闹相比,文武百官则是个个稳重,三缄其口。在皇宫时,甚至不敢交头接耳,生恐被别人听见。
然而一散朝,满朝的文武百官仿佛是迷路的羔羊一般,连家都不肯回,揪住了要好的同窗和同乡,往某些人的府邸奔去。
富弼、韩琦、欧阳修、马司光等人的府地,是这些人首要的目标……
富弼回到家之后立刻命令仆人关了大门,任谁来拜访也不许开门。可是,等到天色黑透,却有一个人沿着西侧小角门,偷偷的进入了富府,再然后,不断的有人摸黑进入,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打招呼,都是步行或者骑马前来,身边最多只跟随着一两个仆从。
整个东京城,变得静悄悄的,往日那些还在城中走街串巷昼夜欢饮的少年郎,被各自的长辈圈进了家中。偶尔只有一些身着黑衣骑着骏马在街道上狂奔的人,巡逻的兵丁只是看了几眼,只当看不见。
白昼通夜的青楼ji馆中也变得死气沉沉,所有的王孙公子们都没有来,小姐们莫名其妙的走到绣楼上,却只看见空荡荡悄无一人的街道。
“皇子乃圣人亲子,岂可屈居人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官员蹭地站起,压低声音说道。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密室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不时有人交头接耳称赞,也有人蹙起眉头,仔细揣摩着坐着中位上的范镇的表情。
范镇看了一眼身穿黑衣头戴黑帽的文贻庆,见他微闭着双眼,竟是颇有几分乃父的风采,不由得暗暗称许。
“只消相公和潞国公一句话,明日某拼着人头不要,也要为皇子正名!”另一位身穿深灰衣裳的官员也站起。
“胡闹!叫尔等来是议事的,不是让尔等去送死的。再说了,皇子贵胄乃天授,何须我等正名?”范镇语调平和,温文而雅。
那两位被训斥的官员,闷闷坐下,锁眉沉思。
从今日朝会上听来的只言片语中,众臣都大约明白了圣人的意思。可是,明白归明白,做却难做。
自立赵曙为皇太子后,圣人的身体每况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