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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路上的风车草越来越多,乱蓬蓬的齐腰深,幸好视野内还能看见几棵稀疏的矮树,不至于每一步踏出去都腿软。脚底下的触感越来越厚实柔软,密密麻麻全是些细小蕨类,穆莳依弯腰揪了片叶子,觉得不可思议,蹲下身子指尖滑过的地方全是这种蕨类,难道已经毫无知觉地走到了两千多米的高坡之上?为何一路并未觉得有走高之势,这么大的坡度便是化为缓势也不该是如平地一般。
这种风车草,扇叶厥她曾在百里的指导下认识过,就算是不知不觉的走高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毕竟幻界不同人间,可是眼前越来越多的蓝瓣白蕊碎花,却让她握着迷谷的手中不由自主的生出冷汗。
稀疏的矮树也渐渐没有了,水汽般的薄雾越来越重,穆莳依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脚下的草皮湿润的仿佛浸在水中,每踏下去一步都能感觉冰凉的水顺着靴子向四面渗开。忽然有一阵风灌进来,夹着一丝渺茫而美妙的歌声,穆莳依精神一震,追着那歌声奔出去。
奔出去几步眼前豁然开朗,穆莳依一阵心笙荡漾,无法言语。面前是一望无际延伸到视线尽头的蓝色绣毯,簇簇的蓝鸟浮蔷在绿叶掩映下清妍而魅惑,仿佛无数长着翅膀的蓝色鸟儿低低飞舞,又好像众多美丽骄傲的女子拖着浅蓝色的千层雪纱,摆着妖娆的舞姿绝世独立。一个金黑色条纹交织的美丽生物低头立在一丛水烛草旁边,梅花鹿般的犄角如同最精致的雕刻,听见有声音过来,它姿态从容的扭过头来。
穆莳依在心神激荡的一瞬间再次被重重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那是一双明月般皎洁而忧郁的眼睛,就那样淡淡安静的看着你,目光不沉重不凝聚也不游离不飘忽,就好像你随意的抬头时恰好接住自云间疏落的一束月光。它只需轻轻的看着你,就可以让你回忆起一切淡淡的美好,阳春三月的一场柳絮飞,茫茫人海中的一次相视而笑,大漠戈壁的草药香气……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美丽的生物又淡然的移开了目光,怅惘的迈开四蹄,一闪便消失在了高高的水珠草丛中,待到穆莳依醒过神来,只余下眼前缱绻的雾气和脑中最后一抹影像,在那生物的额头间有一朵梅花似的白色斑点。
如果她一定要杀死一只鹿蜀取得它的皮,这只张着梅花斑点的鹿蜀坚决是个例外。
远远的那飘渺忧伤的歌声又随风飘了过来,穆莳依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蓝鸟浮蔷,小心的迈出第一步。蓝鸟浮蔷并不是十分夺目的花朵,可是连成汪洋时却具有惊心动魄的美丽,然而这清妍的美景也是地狱的风光,再往下看一层,这一望无际的便是步步要人命的沼泽。
雾气越来越重,视野之中尽是蓝盈盈的茫茫,穆莳依有迷谷在手总能堪堪避开噬人的沼泽,那鹿蜀忧郁的歌声却如一根丝线透过浓重的雾气恍惚又致命的钻进她的耳中。不经意时,它总在耳边萦绕,飘飘渺渺,虚虚茫茫,惹得耳朵上每一个毛孔都疯了一样尽力张开;然而聚精会神时,那声音雾气一样倏地消散去了,连一丝余音也不曾留下,只在心底留下羽毛般的叹息。
穆莳依被这歌声牵引,渐渐脚步错乱,闭着眼睛眉头紧蹙只想将这香气般的歌声紧紧握在手中,使劲的嗅进身体里,那歌声越拔越高,似乎下一刻就要断了线再也抓不住,穆莳依猛的放开了双手,纵情扑了过去。
她抓住了什么……穆莳依欣喜若狂的睁开眼睛,一双清雅淡然的眸子映入眼帘。看着她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那双眼睛微微漾起一丝笑意,一个晚歌般温和的声音轻轻道:“我终于找到你了,小穆……”
穆莳依恨不得多长出几双眼睛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这是梦吗?她喃喃道:“为什么,你在这里……百里……”
青衣的百里筠笙微笑注视着她,如水的眼眸带着雾气的温润,他扶住她的肩头,缓缓靠近:“我来带你回家啊。”
“回家?”穆莳依傻傻的看着他。
“是啊,回我们的家。我们在湖边搭一所小木屋,房前种着紫苏白芍山桂,屋后有枣树,屋檐上爬着葡萄藤,夏天会有一串串的葡萄挂在屋角,一伸手就能够到……”百里筠笙轻轻的诉说着,清凉的气息微风一般拂在她的脸颊上,两人离的这样近,像梦想中的那样近,只需要张一张嘴,就可以交换呼吸。
穆莳依心中涌起死亡般的甜蜜和激动,不安的问道:“可是,夕颜怎么办?你有妻子的……”
“没关系,她爱的是别人,而我——”百里筠笙一只手轻轻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爱的是你。”
穆莳依眼前一片昏眩,百里的手顺着她的双臂滑下来,覆在她的手背上,温柔的道:“那么,你呢?”
“我……”穆莳依陷入了他的双瞳中,看着他的容颜越来越近,缓缓放开双手任他握住,微微仰起脸哽咽道:“我爱的是——”
咚,仿佛一记鼓敲在她心上,她浑身一抖,手中温暖的依赖,眼前温柔的容颜流沙一样瞬间散去无踪,她一声惊喘,口中登时灌入一股冰凉的液体,再次挣扎睁开双眼时,大雾散去,视线里全是黑色的淤泥裹着的绿色根茎,而她正缓缓的往浓稠的沼泽中沉陷下去,露在外面的只有头和双手。
黑沉的沼泽水中,有一道光芒从她怀中透射出来,是东方玄锡的镇魂石,在她心魂游离之时,唤醒她的是那平凡无奇的镇魂石。
穆莳依不敢挣扎,可是腥臭的沼泽仍坚决的把她往下拽去,她看到不远处竖着自己的迷谷,而她此时两手空空,迷谷说过,只要自己意志够坚定,便可以告诉自己去往任何地方的路,可是,最终还是她自己迷失在了虚幻的梦境中。
临死前能看到想念的人,是不是也算无憾呢?沼泽水开始灌入她的耳朵,嗡嗡的轰鸣幻听中,她抬眼望向头顶的天空,残留的视线里,一道明亮的绿色闪电般划过。
鹿蜀皮
无明灭则行灭。行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处灭。六处灭则触灭。触灭则受灭。受灭则爱灭。爱灭则取灭。取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老死忧悲苦恼灭。由是一大苦蕴灭。
冰冷的沼泽水漫过她唇角时,穆莳依忽然在脑中响起一句旧城喻经,以前年少自以为看破红尘心念俱灰,背了佛经装深沉,如今求生无门清楚的记起反而像苍白的笑话。人死了一切皆空,还谈苦不苦,连苦也不能才是最苦。
就这么死了么……真不甘心……穆莳依吸入最后一口气,沼泽水缓缓没过头顶。刺骨的冰冷和无力中,手里忽然落进了一个东西,下意识的一合僵硬的手指,只感觉周身的粘稠柔软似乎不可察觉的一滞,随即便失重般仰面跌倒在厚实的草地上。
清新的空气迫不及待的涌进来,一瞬间连气也喘不过来,心口火辣辣的痛,耳边又响起那渺茫的歌声,穆莳依望着眼前清澈无瑕的天空和宽广无垠的绿色草地,瞬间崩紧了神经:难道方才的濒死只是一个幻境?或者说,这又是另一个?
她坐起身,感觉到手中光滑坚硬的长棍,低头一看却惊喜的怔住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一团绿光等不及的跳上她膝头,啾啾的叫起来,穆莳依终于明白那神志不清的瞬间看到的绿光到底是什么,而那迷谷又是怎样不偏不倚的落入自己手中,小乖,你真是我的救命星啊!
小鸟儿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喜悦,在她拢起的手心中亲昵的蹭了蹭,然后展开双翅,穆莳依一眼看到那个小小的纸条,一颗温暖的痣一般贴在小鸟儿嫩绿的绒毛上,竟然有些不舍得取下来。上次她放了小鸟儿回去,带的纸条上千思量万琢磨只写了一句话:我找到迷谷了,小乖帮了大忙,回去请你喝酒。她当小乖的主人是朋友,便不舍得让朋友担心,可是拆开纸条时,她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纸条上也是短短的几个字:好,我等你小穆,难为你了
如此,便怎样难为都值得了。
鹿蜀的歌声再次随风飘过来,小鸟儿啾啾的叫起来,穆莳依急忙将它握在手里,追着歌声往小丘上奔去。迎面是一片蔚蓝的蓝鸟浮蔷花海,一道宽阔的河流静谧的从中穿过,一匹美丽优雅的鹿蜀正凌波而来。金黑交织的皮毛在微微湿润的雾气中如同斑斓而恬然的山脉,白色的头高昂如皑皑雪山,火红的尾巴安静的低垂着如一捧柔和温暖的光束。
穆莳依跑下山丘,沿路响起沙沙的脚步声,那鹿蜀抬头看过来,穆莳依一眼看到那雪白额间的梅花斑点,停了下来。那鹿蜀静静的望着她,飘渺的歌声缓缓断了线,在空气中消散,咄咄的声音随着水花响起,仿佛有人在水中砍着木头。
小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