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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老爷脸色一片黑,低声喝斥,“你们两个退后,这样子成何体统?!”慌得朝屏风后面行礼,“都怪顾家家风不严谨,惊扰了公主。”心中十分纳罕,“只是……,不知公主如何会遇到下官弟媳?可有冲撞……?”
窦妈妈受了顾莲吩咐,不许对顾家留情,因而绷了脸道:“也没什么大的冲撞,就是扔了一个首饰盒子,砸了公主殿下的马车。”又道:“偏不巧,乐宁长公主和大皇子也在车里头。”
一席话,说得顾家几位爷们脸色惨白,顾四夫人瑟瑟不安。
可是别人不说话还行,顾四老爷却不能不分辨,低眉敛目躬身道:“公主殿下,原是下官和内子拌了几句嘴,她就是嘴上厉害,净说一些个不着边际的话,实则断然没有那种事情……”
“是吗?”一个清澈似水的女子声音,从屏风后面悠悠传出,说不出的轻柔、平和、温婉,但却恍若平底一声惊雷,炸得顾家的人一起惊呆!
顾四夫人原先还以为自己眼花,当时气血上涌,一时看错了,如今听了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又把规矩丢到脑后,尖声惊叫,“莲、莲娘……”
那女子淡淡道:“撤了屏风说话。”
纱制的屏风十分轻巧,窦妈妈和谷涟漪不费劲就搬开了。
顾家的人都是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往后看去。
那女子云鬓堆鸦、眉目如画,外罩桂色广袖大衫,内里薄棉夹袄儿,下着一袭宫装制式的高腰抹胸长裙,腰束碧玉带,群摆长长的拖曳在地。
眼角眉梢,都有一种久居上位的端凝神韵。
别说顾家几位爷们儿,就连顾四夫人都有些恍惚,除了容色和女儿一样,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啊!难、难道是徐娴死了,穿了魂儿,穿到自家女儿身上了不成?她“啊”的一声惊魂尖叫,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谷涟漪快步上前,对准人中就是一掐,手上运了内力,叫她缓缓的醒了过来。
这边顾长寿双腿发抖,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别是在做梦吧?可是腿上生疼生疼的,提醒自己,眼前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飞眉入鬓、仪态万方的宫装女子,正是自己的九堂妹!
再看父亲和四叔的脸色,亦是不好。
顾大老爷勉强沉得住气没吱声,顾四老爷则结结巴巴的,颤声道:“你……,你真的是莲娘?”
窦妈妈当即喝斥,“放肆!竟然在长公主面前无礼!”
顾四老爷赶紧闭了嘴。
这边顾四夫人慢慢回转过来,喘着气,复又看向自己的“女儿”,光鲜亮丽、容颜如玉,这……,这绝对是活人的气息!甚至还荒谬的看了看她脚下,没错、没错,可不是有一抹淡淡影子。
…………不是女鬼!
可是莲娘早几年就被人劫持而去,死在外头,怎么会……,难道是徐离,不,是皇帝贼心不死,把女儿劫去了?所以……,还活到现在?
难怪当初护国长公主会下嫁叶东海,本来就是他的媳妇儿啊!自己仿佛还记得,那会儿皇帝御驾亲征去了。后来两人又恩断义绝,对了……,一定是皇帝从中作梗!她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皇帝为什么不把女儿收入后宫,反倒认了妹妹?忽地又是灵光一闪!大皇子……,听说是护国长公主府一个卑微宫女所生,但是一直没有进过后宫,而且产后没多久就血崩死了。
若是皇帝好不容易抢来了女儿,又怎会去临幸对一个小宫女?
难不成……
顾四夫人只觉得魂飞魄散,不敢再想下去了。
顾莲给了他们一小会儿惊讶的时间,然后先瞧了自己的爹,平缓开口,“不管顾四夫人所言是否属实,盐运使司都不该让家务事闹到街面上,若是被人参奏一本,又当如何呢?”继而看向顾大老爷,“听说你那小儿还在刑部大牢里面,案子没有了结,若再闹出别的事来。”她轻轻一笑,“可是嫌京兆尹这份差事干得太累了?”
顾大老爷咽了咽唾沫,强自镇定,“是,下官、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父亲脸色惨白,顾长寿忍不住想要说和几句,可是一张嘴,却不知道该称呼“公主殿下”,还是“九堂妹”,更兼对方声色俱厉,反倒把话头给吓了回去,一时间呐呐无言。
“对对对!”旁边顾四老爷也连连保证,朝着自己女儿拍胸脯,“公主只管放心,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嘴上应承的快,神色已然缓和不少,甚至还带出了一份笑意。
就算女儿改头换了面,明面上不能相认,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血,顾家的人,私下里肯定是要偏袒顾家的,倒把之前的担心给抹去了。不仅如此,甚至还隐隐生出一丝窃喜来,有这么一个“护国长公主”的女儿罩着,顾家还愁什么呢?
难怪了,这几年皇帝一直待顾家不错。
顾莲把父亲的喜色瞧在眼里,心头不由一沉。
正要打破他那些不着边际的幻想,便听母亲开口道:“莲……”虽说性子莽撞,到底还是有几分眼色,改了称呼,“长公主殿下。”指了自己的丈夫,这会儿也不怕了,反正都是一家子,丢脸也不要紧,“他和柳氏那个狐狸精勾勾搭搭,不成体统,更不配做你们……,做杏娘和长墨的爹!”
说着,竟然嘤嘤哭了起来,“公主啊,你可一定要给妾身做主啊!”
那拖得长长的语气,顾莲听在耳朵里,俨然已是,“女儿啊,你可一定要给为娘做主啊!”心下不由冷笑,开口道:“顾四夫人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眷,难道不知道,妻告夫,不论对错,都先得挨二十板子么?”
这个男尊女的社会,女人被限制践踏的条条框框委实不少。
“什、什么意思?”顾四夫人瞪大了眼睛,惊疑道。
别说她了,就连顾家几个爷们亦是怔住!这位改头换面的“长公主”,难道还要让人廷杖自己的母亲不成?这……,真是断断料想不到!
正在他们惊疑之际,窦妈妈便拍了拍手掌,让人抬了长条凳和棍子上来,只留下灵犀和合欢两个,其余的人仍然退了下去。
顾莲看向谷涟漪,淡淡道:“去吧。”
有谷涟漪在,根本用不着什么五大三粗的婆子,她只在顾四夫人腰间一按,便叫她腰眼以下酸麻发软,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到了长条凳上!不由大惊大怒,气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喊道:“你、你居然敢打我?!我是你的……”
谷涟漪在她穴道上一戳,顿时教她疼得眼泪直流,犹如蚂蚁啃噬一般,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忽然间,“啪”得一声闷响,第一棍子落在了屁*股上,疼!紧接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啪、啪!”之声,一声叠一声的响了起来。
即便合欢和灵犀力气不大,又受了顾莲交待,悠着劲儿,但这仍然让顾四夫人吃不消,………前头的疼痛还没有消散,后面的疼继续叠加,越来越疼,甚至超过了穴道上的疼痛,不由哑着嗓子喊道:“停停停!快停下来……”
顾莲恍若未闻,硬是让母亲生生挨足了二十棍子。
…………好教顾家的人断了痴心妄想!
情分?自己可不是土生土长被洗脑的古代女子,…………不论娘家怎么待自己,都要打落牙齿和血吞!想当初母亲偏心也罢了,为了姐姐,居然不惜毁了自己的亲事!
自己在安阳城外遇险,他们没有吭过一声。后来自己几经生死嫁给了叶东海,母亲为了让自己这个小女儿给姐姐谋划,甚至不惜隔三差五的来闹事,叫叶家上下看足自己的大笑话。
说起来,叶家上下敢那般轻视自己这个官宦千金。
…………母亲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让人找个藤条椅过来,送顾四夫人上马车。”顾莲看着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般的母亲,脸上始终是冷冰冰的,…………说实在的,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自己从来没打算追究,到底这个身体是人家的女儿。
但是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不少,指不定哪天就纸包不住火,先断了他们念头,省得打着护国长公主的旗号,在外面胡乱滋事生非!
自己绝不相认!
忍了忍心头气息,看向顾大老爷告诫道:“你家那不肖子的案子,休要插手!不管他是生也好,是死也罢,皇上自有圣裁。便是他命里不济,那也是他自己惹出的祸事,怨不得别人。他死便死了,总比牵连了全家老小要强。”再看向顾四老爷,“你就更不用多管闲事了。”
那柳氏别的能耐没有,拿捏自己父亲的手段却是一等一,倒不是为着母亲出头,而是不想顾家乱了起来,再惹出别的麻烦。
因而一番严词厉色的交待。
顾家两位老爷都是唯唯诺诺,忙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