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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床上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虽然只是将抱着肩膀的手放在了脸侧,不过也好歹证明他是在听着他话的。
一直闭着的狭长的眼终于睁开了一丝,瞬间,房间里就洒满了漫天的星光。
“天涯海角,宇宙洪荒,言儿必与我同在!”
他悠悠开口,嘴角自信地翘起,像是被风轻轻吹动的彼岸花,开得那么绚烂妖艳,光照彼岸。
拓跋泠岄腾地站起,几步跨过去俯身掐住萧君颜的脖颈,威胁道:“不许你这么叫她!”
萧君颜冷哼一声,微微偏过头,眯着眼笑出了声。
拓跋泠岄眼中恼怒更甚,然而手终究离开了他的脖颈。
他不是冲动的人。
“萧君颜,若你爱她,那么当初你就不该让她经受那样的痛苦,若你爱她,你就应该义无反顾地交出烈焰,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种下的孽障,你到底明不明白?”
床上躺着的男人终于转过头,妖魅的眼中闪现认真的光芒,“烈焰?拓跋,你确定你说的是烈焰?”
拓跋泠岄一愣,接着说:“若能找到凤舞我自然就……可惜找不到凤舞,萧君颜,这一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拓跋泠岄坐到一旁,痛苦地撑着脑袋。
萧君颜平躺着身子看着挂满红纱的床帐,隔了半晌才说:“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是谁,你只需交出烈焰便是!”
萧君颜想了会,然后冷笑:“烈焰?交出烈焰然后等死?拓跋,你好手段啊,这一次又收买了我的哪一个手下?怎么,又想骗我?”
“究竟如何你才愿意交出烈焰?”
“让我带她走,我自然有办法救她。”
“你做梦!萧君颜,我的想法与打算你再清楚不过,这种想法你最好尽快忘记!”
“拓跋,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了你这些东西,不过,我想告诉你事实的真相,因为只有我才能救她,没有我就没有凤舞,没有凤舞言儿必死无疑,你懂吗?”
“哼,萧君颜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言儿的魂有大部分锁在凤舞中,如今凤舞苏醒时间将到,只需进行祭祀唤醒凤舞即可,然而,祭品只能是烈焰,你懂吗?”
他说得那么轻松,头发潇洒地散着,嘴角还噙着笑,仿佛事不关己。
“兮云子说的?”
“这是事实,无可争辩,虽然有很多东西仍旧困扰着我,但这点我坚信不疑。”
“你的意思是——你是祭品?”
“是。”
“你会死?”
“是。”
“你会离开她?”
“不是,我的魂永远在她身边。”
“这样对她——何其残忍!”
“怎么,只允许你对她好吗?说起来你又何尝不是……命运无奈,我只能拼尽全力去带给她美好,即使那一切只是一场梦,但只要我编织了,那也是曾经存在过的,我很残忍,我要她刻入骨髓,记一辈子!”
“水寒说,你是这个世上最难懂的人,以前我看不懂你,如今,更难懂。”
“我并不需要你们懂。”
“她还是要随你回轩辕的吧,她已经恨透了我。”
“她还会回来的,当我已经成为过去的时候……我曾经发誓要拼尽全力成为她的大山,给她倚靠,给她庇护,拓跋,如果有一日我……”
“好了,别再说了,萧君颜,你何时变得如此啰嗦?”
“我是自私的人,这一次,我要带她离开。”
拓跋泠岄捂着眼撑着头没有说话。
光影斑驳在汉白玉地面上,照得人影恍恍惚惚。
不一会,有侍卫恭恭敬敬地来请走了拓跋泠岄,萧君颜浑身无力地躺在雕花阑木床上,陡然想起她临走前那个点水般的吻。
雨势一直很大,她身上泅出的彼岸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
肩胛骨上插着一根倒刺的箭,鹰羽的斑斓箭簇随着她挥剑的动作轻轻颤动。
粹白的发带在雨水冲刷下早已不知落在了哪,透湿的发就这么搭在她的背上,纯黑的颜色,孤独而绝望,站成这白芒雨幕中一道决然对立的风景。
他匆匆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阿言,我们终于成功了,我得到了皇位,你高兴吗?”
“阿言,才三天不见,我却怎么那么想你?”
“阿言,雨这么大,你赶紧过来,去换衣服好吗?”
“阿言,你受伤了,在流血,要包扎!”
“阿言,这不是我的本意!”
“阿言,你要相信我,我不是存心骗你的!”
“阿言,泠岄怎么舍得伤害你,怎么舍得?”
“阿言,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你懂吗?”
……
千言万语,愁肠百结,肝肠寸断,步步皆殇。
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想要跟你说,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想要与你分享,然一切一切终究汇到嘴边凝成三个最不堪忍受与承担的字:对不起。
一朝梦醒了无痕,谁与独醉千年沉。
雨声清脆拍打在他如玉的脸上,他睁大了眼想看清楚对面女子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怎么也看不清了。
泪何其多,却只能混乱在雨水中,铺天盖地地流向地狱。
心何其痛,却在她仇恨绝望的眼中,化成了不可言说的哀凉。
软剑挺立,亦如它主人那不肯弯折的脊梁。
莫言撑着软剑站在大雨之中,长发顺着背脊披落在腰间,不住地滴水。她的脸隐在透湿的黑发中,苍白如纸。她伸手,握住插在右肩胛骨上的那支箭,狠命一扯,顿时血洒九天。
拓跋泠岄看着地面晕开的红,捏紧手,全身都在风雨中颤抖。
她用血染红了他的眼,告诉他,你犯下了永不可饶恕的罪孽,永不可饶恕!
连血都没止,莫言抬起剑指着拓跋泠岄,大声说:“不客气!”,然后仰天大笑。
拓跋泠岄紧紧看着她,被冰雨冻得血液凝固。
她曾经说,“雨是水汽循环的结果,是自然而然的,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还相信那是上天为怜悯苍生落下的眼泪,真傻。”
若是这样,那么他该是这世上最傻的人吧!
强行的笑也终究结束在哽声的呜咽中,最后,她终于蹲下身抱着肩在风雨中哭得泣不成声。
她是他一生最爱的人,想要拼尽全力去保护的人,却终究将她伤害得遍体鳞伤,然而,他却始终不后悔,他的痛,比起她的命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他的痛,比起那个人即将付出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是自私的人,他曾经发誓为她不顾一切,无论结果是分离忘记还是痛苦仇恨,他都愿意去背负,即使是让孤身一人堕入地狱,永世成鬼,也决不后退。
而这一切,对于属于另一个人的她来说,太沉重,所以只能他一个人背负。
孤独或绝望,这都是他的守护,他的信仰。
莫言垂着头看着他银色粹白的锦鞋,紧要住唇,压住喉间那将要破口而出的撕心裂肺的痛哭。
“告诉我,你从来没有欺骗过我!”她怒吼,手中的软剑上血成红线。
“我欺骗了你,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他蹲下身,伸手为她拨开眼前打湿的黑发。
莫言偏头避开他的手,流泪,“为何要骗我,为什么?”
拓跋泠岄冷哼了一声,笑道:“骗了就是骗了,哪里还有为什么。”
莫言,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早就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能够长久的,没有什么可以长久,若你相信,只是因为你太天真。
“说要娶我也是骗我?”
“是。”
“说要爱我也是骗我?”
“是。”
“说要为我做饭也是骗我?”
“亏你还记得,当然。”
“清王府里的一切都是骗我?”
“阿言,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傻!”
还不死心吗?
“那么金门呢?你说过的,要守护我……”
“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结果?!”
“那么瀚海郡呢?你说过的……”
“别说了,我受够你了,赶紧离开我的视线,一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泠岄,我不欠你了,现在告诉我,萧君颜在哪里,他在哪里?”
“无可奉告!”
“你究竟把他怎么了?”
“我不会告诉你!”
“我求你,求你了,你怎样对我都无所谓,我求你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身前开满血红彼岸花的女子一边哭着说“我求你”一边跪下去向眼前的人祈求。
拓跋泠岄面如寒霜,全身都是僵硬,只有手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像是要将自己的心也连带着挖出来捏碎。
“他死了!”
女子跪求的动作忽的一滞,然后她抬起血红的眼和额头紧紧看着他。
“拓跋泠岄!”莫言哭泣着大叫一声,手中的软剑瞬间穿过他的胸,贯穿而出。
他的背后,剑尖颤抖,鲜红的血顺着剑刃飞快淌到地面,红色浸染他粹白的锦衣,与那女子肩上盛开的大片彼岸花辉映成章。
他抬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掌间的肌肤,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血色的笑:“一命换一命,现在,我就不欠你了……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