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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你被你姑姑教养得和她似的,非得夜夜笙歌不成,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个憋闷性子,爸爸妈妈都不是那等不开明的,你尽可以多出去跳跳舞交交朋友……”姚碧云唠叨道,她待字闺中时,也和乔霏一样,只喜欢写字画画,可婚后才发现这种性子对丈夫的生意并无好处,便也开始勉强自己出门应酬,做母亲的便担心女儿也和自己当年一般清高冷傲,将来可是要吃亏的。
“我这也是临时抱佛脚,再过几个月就要考试了,若不加紧用功,怕是考不上北平大学。”乔霏笑道。
“我们家小五这么聪明伶俐,若你考不上,便是那考官缺心眼儿。”姚碧云撇了撇嘴。
逗得乔霏哈哈大笑。
“转眼之间,你们这些孩子都大了,一个个离开家到外边儿去了,你走之后,只剩下你爸爸和我,这家里空空落落的,你爸爸又忙,我是越发的寂寞了……”姚碧云一脸惆怅。
“妈妈怎么会寂寞?我前几日读了你们当年的诗集,还是妈妈写的那几首最为雅致,若是哪日收集齐全了,单独出一本集子才好呢。”乔霏伸手搂住母亲,“妈妈不妨再寻来当年的诗友画友,在一块儿吟诗画画,那才开心呢。”
“你这丫头,是我方才放太多糖了么?吃得你嘴这么甜。”姚碧云虽然神态微嗔,心里却是极高兴的,没想到女儿竟会去读她的诗画集。
“哪里是嘴甜?该是惭愧才是,我这几日才知道妈妈竟是个大才女,只是把那些诗作画作藏得太紧,外人都不知道。”
姚碧云被她这么一夸,可是乐透了,她本也的确是个名门才女,和乔氏姐妹不同,她未接受太多的西式教育,倒是传统才女味儿更浓一些,成日画画吟诗唱昆曲,简直就是个活在画里的淡彩工笔仕女。
只是嫁到西式做派的乔家后,跟着丈夫信了基督教,又陪着去了国外几年,身上的闺秀风范反被新派人物讥为土气,不得不收敛了几分自己的爱好,将那些近代大小名家的精品书画全锁进了柜子里。
这几年回到国内,乔绍曾在外公事忙碌,在家无聊的她才渐渐重拾往日爱好,将当年那些和沪上的一帮骚人墨客往来留下的诗画自编成册。
乔霏这话倒不全是毫无根据的恭维,她曾见过母亲清唱昆曲,那精精致致的打扮,竟飘着撩人的妩媚,清丽疏古,气韵秀出,难怪当初能迷倒洋派的父亲,便是在今天这清新微冷的天气里,她只穿着一身粉蓝旗袍,套上一件薄薄的墨绿毛衣,细腻粉红的肤色衬着精巧端庄的五官,真真是冷艳欺雪。
姚碧云最怕新式的丈夫子女看不惯她那老做派,平日不断地勉强自己去迁就他们,今天得到女儿的夸奖,自然是比其他的恭维更让她受用。
“我也读过你写的旧诗,倒也是摸出了旧诗的窍门,写得颇为古秀。”姚碧云来了兴致。
“我哪里会写什么诗,”一讲到作诗,乔霏就头皮发麻,那几首诗作完全是被乔老太爷和陈松逼出来的敷衍之作,若让她写政论文章,她倒是一把好手,可在文学艺术方面她真是一窍不通,说到底就是她太过油滑,没那个灵性,“无论是新诗还是旧诗,我都是不成的,倒是三哥写得一手好文章,诗词歌赋定是难不了他。”
“你三哥那个闷葫芦?”姚碧云点头笑道,“他那孩子在这些上面倒是有些天赋,只可惜他总觉得这些老派,不肯用功在这些上面。”
姚碧云的话中不无惆怅,她与乔绍曾算是才子佳人,情投意合,婚后也一直恩爱有加,只是尽管她极力想要融入丈夫的世界,可骨子里所受的教育和经历却是格格不入的,她勉强着自己舍弃了许多兴趣爱好,这一个曾迷倒无数旧式文人才子的淑媛便是这么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成为了一个富家太太,她的心里一直都是矛盾而空虚的。
“妈妈,虽然这时代变了,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还是得传承下去,西方的东西固然好,但若把我们自己的东西都给全弄没了,那今后我们的子孙后代岂不是成了无根之人?所以我看这些东西不是老派,民族的东西才是永远不会过时的。”乔霏发现这个时代的**党人有种危险的思想,便是华夏数千年来的文明全是愚昧的、落后的,只有毁灭一切传统的旧有的华夏文明,全盘接受西化,才是最**最时髦的做法。
也正因为**党人的偏激观点,才让一大部分保守而非保皇的人士偏向了保皇党。
“这话听起来倒是新鲜。”姚碧云有了兴致,一直听丈夫和三个儿子成日夸奖这个女儿思想激进,读过她的几篇文章也觉得她文字犀利尖锐,为了打倒封建旧势力不遗余力,看得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哪里想到她竟然也会维护旧有文化。
“妈妈这满肚子的才情,若是浪费在和那些太太小姐们的麻将桌上那才是暴殄天物呢。”乔霏笑道,“无论是旧诗还是国画、昆曲,都要传承下去才好。”
“我哪有什么才情,都是些老掉牙的东西。”姚碧云被夸得不好意思,她这样的闺秀多少有些自命清高,成日在牌桌上厮混既是应酬也是打发时间,她自个儿也觉得无聊得紧,被女儿这么一说,对重拾纸笔又有了些信心,“我过几日便请人过来办个雅集,你也来凑个热闹。”
“我的好妈妈呀,你就饶了我吧,那些吟诗作画我是一窍不通,我若是去了,不但你们不尽兴,我也不自在。”乔霏吐了吐舌头,一想到要她吟诗便头疼不已,撒娇耍赖地巴着母亲不愿意参加。
第八十三章 银月的忧虑
“你也学了这么多年的画,怎么算是一窍不通?我看过你那些诗画,若是肯下苦功,定是能学好的。”姚碧云殷殷劝道。
乔霏志不在此,一听自然是头疼,便想出了个金蝉脱壳的主意,“妈妈,我有个女同学,人是极聪明伶俐的,最难得的是她也极喜欢吟诗作画,无论是国画还是旧诗都是拿得出手的,清清淡淡的一个人可讨人喜欢了,我想你们一定合得来。”
“既然是你的好同学,那尽带回家里玩,若她愿意明**们放学后便来家里,跟着我们这些老古董说说诗画,我让厨房做几个好吃的点心。”姚碧云高兴得有些迫不及待。
第二日乔霏真带回了一个女学生,这个女孩子清瘦袅娜,楚楚可怜,和乔霏的端方娇美完全不同,不过这病西施的模样却投了姚碧云的眼缘。
“真是个可爱可怜的小女孩子。”大概是女孩子有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姚碧云对她格外亲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云清,白云清水。”她的声音温柔飘渺。
“真是好名字,常听我们家乔霏念起你,听说你极爱吟诗作画的,……”
“乔姐姐谬赞了。”女孩子轻轻柔柔地说。
“来来来,正好来陪我看看这几幅画好不好……”姚碧云正巧搜检出几幅旧画,正拿不定主意哪幅更好,便拉着云清和乔霏唠唠叨叨的。
乔霏陪着母亲看了一会儿字画,虽然家学渊源,功底深厚,却并不真心喜欢此道,还好有云清这样和姚碧云脾性相投的,总算把母亲大人的注意力转移了。
乔霏得意地抿嘴直笑,找了个由头便回房了,这阵子她实在是有些无法消受母亲的过度关爱。
好在想起学校里有这么个比自己低一年级的学妹,天生的美人胚子,美丽柔弱,谈吐斯文,她的父亲是个南洋富商,她则是个庶出的小姐,不过她父亲在南洋虽有家眷,但对这个在上海的女儿一直是娇宠备至的,教养也十分传统,自幼就给她请了先生在家启蒙,教授琴棋书画。
一直到了中学才让她读这洋人办的女中,她身上那传统的闺秀风度和女中那新潮时尚有些格格不入,在学校里也算是个怪人了,新潮的女学生们总觉得她土气,因此人缘不好,总是一个人呆着。
平日乔霏和她交往并不多,两人性格志趣完全不同,自然也交不了朋友,只是前段时间这娇弱的学妹体育课的成绩总是不及格,正在学校操场上不住的掉眼泪,正巧她路过,见这美人落泪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便不由自主地上前帮忙说情。
乔霏在学校里也算是老师们心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父亲又是校董之一,老师难免会给她几分薄面,几句话下来便轻易地让云清的体育课成绩免试通过了。
也因此这位小学妹对她颇为感激,虽然对旁人有些清高冷傲,对她这个学姐却是极乖巧听话的。
乔霏今日连哄带骗地就将她骗到家里,母亲有了这么个志趣相投的小朋友,想必也不会再对她关心过度了。
“这几日怕是又要不太平了。”宋妈站在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