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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方慎行抱头逃蹿出去,宋珠玉正远远的在路远儿等着他呢,嘴里还叨根从地上拔的枯草根儿。想来是等的久了,宋珠玉颇有几分不耐烦,揪着地上草玩儿。
“怎么现在才出来,你还跟他们打了啊?”看一眼方慎行脸上的伤,宋珠玉心里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反正面儿上是一个劲儿的叹气,“双拳难故四手,又不是人家的对手,还打什么,平白挨揍。”
方慎行被人揍了一通狠的,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听宋珠玉说此风凉话,顿时大怒,也不想着跟着宋珠玉博个好人缘儿啥的了,抱怨道,“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儿!瞧一眼就成了,你还要去挑衅!挑衅什么!自个儿兔子腿一样跑的飞快,死活也不管别人了!”
宋珠玉瞪圆了眼睛,不解道,“我去挑衅,那就是叫你先走呢。看你平日里脑袋灵光,怎么这时候倒不会转了。那些大兵头儿,你还等着他们跟你讲理呢。若是他们讲理,你就不会挨揍了。”
方慎行给宋珠玉噎个死,哼一声,“现在这么会说话,刚刚你不早跟我说。”眼珠子一转,方慎行抓住宋珠玉一只手臂,恶狠狠的问,“你不是故意耍我的吧?”
“耍你做什么。自己笨不说,还怨别人了。”宋珠玉甩开方慎行的胳膊,扶了他一把,俩人一并往回走,宋珠玉道,“他们先追打的我,你就傻站着呢。”
原本还以为姓宋的是呆子呢,跑起来真叫一个俐落。方慎行暗道。
“这事儿,你也瞧见了,灾民们喝的粥比水还薄,皇上拨了大笔的米粮,却吃不到灾民的嘴里。”宋珠玉忧国忧民的一叹,“我写了奏章,咱们联名上本如何?”
方慎行又犹豫了,宋珠玉径自道,“你想把名声变好,就得舍得出去。若是你欺软怕硬,我也不愿与你结交了。”
死呆子!
哪儿呆啊!
方慎行深恨自己看走眼,亏得他前些天还觉得宋珠玉为人诚实可信!原来竟是拉他跳坑呢!但是,宋珠玉的话又有几分道理,一时拒绝,方慎行又有些说不出口。
宋珠玉道,“随你吧,反正我回去写好折子,不署你名儿也行。”
“那我脸上这伤可怎么说啊?”方慎行带了几分薄怒问。
宋珠玉瞟他一眼,无甚诚意,气死人不偿命道,“你就说走路不长眼,撞树上了呗。”
方慎行再次恨的牙根儿痒,大恨自己眼瘸,竟误以为这姓宋的是个老实人。以往竟觉姓宋的说话诚恳可信,可信个屁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第二日,宋珠玉与方慎行的联名奏章震惊朝廷上下。
明湛扬声讽刺道,“唉,可惜啊,朕困于国事,很少出宫。这天下事,朕就指望着你们帮朕看着些呢。真可惜啊,满朝文武,如今看来,就两个人眼睛是好的。其余人莫不都是瞎子不成?”
“这两个眼睛明亮的人呢,就因为看到真相,问上一问,就被打的鼻青脸肿。”明湛一拍飞龙扶手,怒问,“朕竟不知道,这帝都,还有这样有本事的人哪!连朕的御史都敢打!今日御史多问一句,打了御史;明日宰相多问一问,打了宰相;后日朕多问一句,怕是连朕都要一道打了!”
田晚华出列请罪,“臣惶恐,都是臣安排失当。臣万不敢对陛下有不敬之心。”
明湛淡淡道,“你惶恐什么?施粥赈灾是你帝都府的事儿,你手下出了这样能干的人,你不该惶恐。该惶恐的是朕啊。”
“朕竟不知这天下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朕每每想到,实在寝食难安!”明湛伸手将宋方二人的奏章掷到田晚华面前,“或许你们还得说呢,宋珠玉与方慎行又没穿官袍官衣,隐性埋名的过去,被打也是在情理之中。那么朕得问一句,难道你们做官做的竟不准百姓问上一句吗?”
“那么,你们是给谁做的官呢?”
明湛怒道,“你们吃着百姓的喝着百姓的,竟然把百姓视为猪狗一样。那么,朕还得问一句,你们又是什么东西,你们还配站在这金殿之上吗?”
“朕拨出十万斤米粮,整个帝都有多少难民,一千两千三千还是五千?每天就给难民吃这些一碗水三粒米,田晚华,朕拨的米粮呢?你身为帝都府尹,你把灾民的米粮都用到哪儿去了?”明湛厉声质问,怒不可遏。
田晚华额间已经密密麻麻排了一层冷汗,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嘶哑,高声道,“皇上,十万斤米,臣只见了三万斤。尚有七万斤未到帝都府。且三万斤米,俱是霉米,臣早在入冬前便将施粥的事安排好了,样样有案卷可查。事事责任到位,陛下可命刑部彻查,臣若有徇私之处,任由陛下处置。”这个时候,他还要保谁?不,他只要保住他自己。
“李诚!”明湛将内务府总管李诚唤出来,冷声问,“十万斤米呢?”
李诚战战兢兢,“回陛下,实在是如今帝都米贵,一时间也凑不及这么大的数目,所以暂时只买了三万斤支应。”
“是朕叫你买的发霉的米吗?”明湛的记性极好,怒道,“三万斤霉米,你用了一千两银子,你当朕是死的吗?如今上等的米也不过是七十文一斗,你跟朕说一说,这一千两银子,你是怎么花的!”
李诚扑跪在地上,讷讷不敢言。
“朕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糊弄人的祖宗。有了银子,花一半贪一半。以次充好,账上抹平,只要过了这个村儿,灾民把米吃进肚子里去了,朕就是剖开他们的肚子也看不出当时他们吃的是什么米!”明湛望着寂静的金殿,叹道,“朕竟不知道,雁过拔毛到如此境地。”
“你是朕使出来的人,机灵,能干。朕记得,朕以前住在宫里,每每回镇南王府,你用心侍候,并不因为朕不会说话,就小瞧于朕。”明湛温声道,“朕喜欢这样的人,不歧视弱者,不谄媚强者,不卑不亢,自有风骨儿。朕将内务府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吗?”
李诚痛哭失声,不知是为了自己未卜的前途,还是因为心下愧悔,李诚呯呯的叩首,不一时额间就一片青紫,磕到地上血迹斑斑,泣道,“臣一时鬼迷心窍,陛下,臣知罪了。”
“罢了,你现在的心哪,不在政事上面了。”明湛淡淡道,“去刑部把事情交待清楚吧。宋珠玉,赈灾之事,暂且交由你与方慎行负责。”
“田晚华,你也是每日在朝中站班的人,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听不到朕的话,朕当时怎么说的,你还记的吗?”明湛冷声问道。
田晚华凄声道,“臣记得,陛下说的是拨十万斤陈米用来赈济灾民。”
“那你为什么不说?内务府给你霉米,你要霉米,给你精米你要精米。你既然记得朕的话,焉何屁都不敢放一个!你在怕什么?”明湛问。
田晚华吸一口气,沉声道,“臣不配做帝都府尹,求陛下治臣渎职之罪!”
散了朝,明湛留田晚华单独说话儿。
当然,明湛气不顺,让田晚华在外面整整跪了早膳的时间。直到明湛怒吼吼的扒了三碗饭,扫了一碟子葱花儿小油饼儿又啃了两条鱼吃了若干菜后,撑的抱着肚子靠在阮鸿飞身上直打嗝。阮鸿飞欣慰的摸了摸明湛软乎乎的脸,“胖,照你这样吃下去,用不了几天就能把双下巴养回来了。”
“男人哪儿能看外表呢,关键是内在魅力。”明湛对着阮鸿飞扬扬小下巴,将脸凑过去。阮鸿飞矫情的一把推开,皱眉道,“嘴还没擦干净呢,油糊糊的。”
“屁!叫你亲我脸呢。”明湛又将脸凑过去,催促道,“快亲,亲完我还有事儿呢,别耽搁我时间啊。”
阮鸿飞香一口,明湛唇角微翘,又将脸拉下来,这才去见了田晚华。
田晚华就在宣德殿外跪着呢。
外面雪还在下,何玉命人送了把伞给田晚华。田晚华颇有自虐情结,伞也不撑,待明湛宣他进去,已经冻的唇角发青,脸色煞白,半拉雪人儿,险些起不了身。
若是此情形给田晚华的亲妈瞧见,定要心疼的心都碎了。如今明湛看到,却是君心似铁,不予理会。明湛道,“你现在冷,外面那些灾民,肯定比你暖和不到哪儿去。”
田晚华跪下叩道,“臣有负于陛下。”
“别说这些请罪的话了。”明湛一只胳膊斜拄着个大迎枕,手里抱着一只手炉,瞥田晚华一眼,淡淡道,“晚华,什么叫好官。不要说什么爱民如子,太虚太假。一个官员,朕拿出一两银子,你把这一两银子完全用到百姓身上,这就是难得的好官了!”
“朕为何要把你提拔上来,究根由底,是因为朕看到了你做县官时肯为当地百姓张目。他们的冤情,你能为他们说出来。”明湛道,“朕知道,帝都权贵多,天上掉个砖头砸着三人,其中两个可能就与权贵豪门有关。你若是想面面讨好儿,其结果,你应该已经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