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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木有枝-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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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的眸光,登时深了下去,一时间,他不言,她吓得魂飞魄散。殿内,直静得仿似死水一般。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分明瞥见眼前人的精壮身躯,似晃了一晃。不知过了多久,抑或只是白驹过隙的刹那,只见天子缓缓伸出单臂,示意她近前。

她不敢不从,仰起小脸,踽踽行过去。才走至他身前一步之外,正在犹豫是否要继续走近之时,那副娇小的身躯,已被他纳入怀中。

紧紧,箍于他衣襟处,力道之劲,几乎令人气息不畅。

她不敢动弹,只,那一股淡淡的麝之香气,沁入人鼻尖,竟如此好闻。不知为何,她竟低低哭出声来,却是女儿惊喜至极致的珠泪。

原来,传言中杀人如麻的天子,竟是如此俊美无俦之人。

原来,他对她,虽是初次觐见……竟也有几分怜惜之意。

女儿,原本一路惶惶不可终日,至此刻,始见真人,才知先前那些流言,竟都不能全信。

他俯下身,长指,钳住她的下颔,深吸一口气,咬牙嘶声命道:“不许哭。”

那一夜,天子留宿于她的柔仪殿内。

早有老宫人,细细秘授了她“侍驾”的机宜。女儿虽已年满十八年华,所幸,并不十分懂得男女之事。只,蜷缩于他的臂弯内,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压到天子的身躯,徒然惹来圣怒,再,招致杀身之祸。

这一夜,女儿几乎一夜无眠。这亦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同床共枕,且,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

那一副怀抱,虽温暖有力如斯,却,始终让人有如履薄冰之危。

睡至半夜,耳畔,隐隐传来更鼓击下之音。锦被之内,她假意合着眼眸,却,分明感到自个的脑后,有一只大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发丝。

这是她自进宫始的第一次侍寝,也是自那一夜始,椒房之专宠,直比烈火烹油一般,叫嚣于尘上。

每个月,总有过半的日子,他会召她侍寝,或者直接宿于她的宫中。给她的仪仗、用具,比之先皇后昔日的用度,只有远胜之,而无不足。

人人都道他宠她,他也确实宠她,宠溺至无以复加。

只有一样,他撤了她的汉语教习,故,她自入宫始,自始至终,也只能说出一些简单至不能再简单的字句。且,说得还不甚流畅,往往,好好一个长短句,到了她口中,反倒成了破句。每每此时,天子,非但不怒,反倒时常失笑,大笑,再将其纳入怀中。

未嫁时,她尤其喜欢深绿色,但,刘成却言天子只喜清浅之色,故,她只能违心服上刘公公一早为柔仪殿备下的那些浅色罗裙。

她的箫音,确实冠绝,窈渺多远音,一时,传遍宫内。

宁王朱权,不过仅于家宴之上,偶一闻之,回府之后,即作宫词咏赞道:

忽闻天外玉箫声,花下听来独自行。

三十六宫秋一色,不知何处月偏明。

鱿鱼窗冷夜迢迢,海峤云飞月色遥。

宫漏已沉参倒影,美人犹自学**。

时有宫中女史司彩王氏,因与其同辇而行,乍闻她不过随意一吹的萧音,叹服之下,遂也即兴赋诗一首,叹其箫音之美:

琼花移入大明宫,旖旎浓香韵晚风。

赢得君王留步辇,玉箫嘹亮月明中。

可惜,天子,却并不甚喜。但,时日久了,她已不再如此畏惧他,仗着他对她的怜惜,每每趁其临朝,俏立于柔仪殿的月台之上,迎风吹响手中的玉箫。初始,萧音才起,即惊得满殿的宫人们,一个个,张皇奔突,犹如末日骤临。岂料,天子,却并为之深责她,而是佯装不闻,既不闻,也不问,只当听不见。

独有刘成公公心内了然,有几次,他眼见天子在大殿前驻足遥立,不过一拂衣袖,苦笑几下,大步而去。

她虽不习汉话,但,入宫时日再稍久一些,已然能够大概听懂一些宫人们私下的秘议。

人人都道天子行事狠戾,动辄杀人无数,手段之雷厉,是她在朝鲜王庭前所未闻。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她面前,却完全仿似另一个人。

她有时会望着他发呆,她虽说不出太多字句,却时常想着那些宫人们私下的妄议,说她是因着容貌与先皇后相类,才始得天子如此宠幸,竟都是真的么?

为了这一桩事,她背着他哭了好几场,只为女儿心内也渐觉出他对先皇后的情意,竟如此深。

即便如此想,如此念,她心内,仍是有一丝执念。他对她,即便真是为了她与故人容貌的相类,也毕竟会有不同。

否则,他不会如此宠她,如斯待她。

但,女儿的一腔痴念,好似一场春梦,旋即就被击碎。

那一日,他,尚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她,不请自到,不过只带了数名随侍宫人,先让刘成公公为她通传。

不知为何,刘公公的那一张肥面上,竟比往日多了一些愁容,还未等他伸手相拦,她竟再也等不及,拎着自个的罗裙,大喇喇地直奔他的宝座而去。

银烛高烧,映着女儿的一张如花的娇颜,仿若一朵初绽的芙蓉娇蕊,娇美异常。

这一日,是她的生辰,女儿,特地换上了他最喜爱的绿罗裙,发髻低挽,一路碎步,轻移莲足,盈盈见礼于殿内。

他,自一大堆奏折中抬起头来,在看见她的那一刹,似有些怔忪,眼眸微微眯起,缓缓搁下手内的朱笔。

她并不等他叫“起”,自个直起身,几步走至他跟前。因走得太急,丝履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竟跌入他怀内。手臂,拂到他案上的玉砚,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方砚台,硬生生在金砖石上跌了个粉碎。

女儿,一惊,遂,就势娇声呼道:“陛下——”

声未落,他眼眸的精光陡然尽显,深不可测地落于她面上,直看得人一阵一阵胆寒。

她吓得不轻,颤声,再低语道:“陛……陛下,臣妾……臣妾……”

他猛地立起,袍袖一挥,臂力之劲,推落了她原本偎着他的身子。她吃不住力,往后连退了数步,终,跌坐于冰冷的地上。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已厉声喝道:“来人——”

殿内随侍的那些宫人们,早吓得瑟瑟发抖,颤抖着,低头行至他近前听命。刘成公公,不知何时进得殿来,哈着腰,不停擦拭着额际的冷汗,不敢出一声。

只听天子沉着脸,淡淡一笑,嗤笑道:“尔,真是好大的胆子。刘成,朕看你也是活腻了。来人,给朕一齐拖出去。”声调,竟不十分高,但听入人耳内,却阴森冷戾至极。

那一日,刘公公领了三十下鞭笞,险些要了老命。

而她,也一并领了二十下,足足,在榻上卧了一个月都下不了地。这一个月,天子,竟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等到鞭笞的痕迹渐渐愈合,天气,也渐渐凉了。那一夜,女儿,屏退了所有的宫人,自个,一个人伏在锦褥之上,嘤嘤而泣。

才哭了不长,忽觉,床榻叫人坐下。她徐徐扭过头来,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竟落入男儿的眼内。

她心内实是委屈异常,今夜,他既然亲自前来,说明天子心内的震怒已然平息,遂,仗着他先前给她的恩宠,,斗胆泣道:“妍儿……痛。”

一言既出,他,一动不动,兀自坐着。

她又等了片刻,终是不能再等,心内凄楚异常,复又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才转头,一双长臂,将她自榻上提起,轻轻纳入怀中。许久,才低道:“痴儿,尔到底想怎样?”

这是他第一次如是唤她,她似懂非懂,却哭得更似梨花带雨一般,泪迹,濡湿了他半幅衣襟。

她想怎样?女儿,别乡背井,不过想要得到一个良人。

她初始以为他是,但,自那一次始,她始知他不是。

她渐渐开始怕他,仿佛进宫伊始。

他的阴晴难定,他突如其来的宠溺和责罚,女儿看不明,更摸不清,终日,只若提着一颗人头过活。

最令女儿难过的一次,是那一夜,她自睡梦中遽然惊醒,却,望入一双冷静得吓人的眼眸内。

她往内瑟缩了数寸不止,一时被他的面色吓倒,因着太过惊惧,竟口不择言,脱口而出了乡音。

他淡淡反问她道:“权元妍,尔,刚刚说什么?”

他极少叫她的名字,而且,竟是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她惊得浑身颤栗不止,面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唇瓣张着,却吐不出一个字。

眼前,却分明幻化出那些惨死于他手中的宫人们,一个个,面目狰狞,仿似传说中的厉鬼。她忽然捂住自个的耳朵,连声惊叫着,却偏偏吐出的,依旧是自个谙熟的乡音。

才叫了数声,天子,已披衣坐起。扬声传唤殿外的值守宫人,让人连夜遣了她去。

而她,不过才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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