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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竹连忙扶起她说道:“此事就此放下吧,我们虽是帮你其实也是帮已。乱世人不如太平犬,我们女子的处境尤其艰难,若有余力理当相帮。”
两人边走边说,她们这才发现,原来她们对彼此都有着根深蒂固的成见。如今成了患难之交,不禁唏嘘感慨,相视一笑,将往昔那不大不小的恩怨尽皆泯去。
四人折回官道时,已是暮色四合。路上行人稀少,偶或有马车驰过,四人也不敢轻易抬手相拦。天气越来越冷,她们搓着手跺着脚,引颈悬望。
宜竹道:“咱们不能再等了,一会儿再来辆马车咱们就去阻拦,先看主人如何,那觉得可行,咱们再许以重金请他帮咱们带到前方的驿站。”
王绮沉吟片刻,果断答应:“就这么办。”
说来也巧,她们这厢刚下定决心,没多久,就从东北方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为首的是两个壮年男子,后面跟着两辆马车。他们的速度很快,根本容不得两人迟疑,宜竹和王绮一齐出声:“两位壮士,请停一停!”
为首的两人闻言放慢了速度,缓络而行。
两人趋前一步,简明扼要地提出了请求,王绮生怕对方不肯相帮,又搬出了自己的家世:“我父亲是霍州刺史,壮士若能搭救,将来必有重谢。”
王绮说话的时候,另一名高大黑壮的男子举起了火把,借着火光对着四人逐一照看审察。轮到杨宜竹时,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多停留了一会儿:“姑娘可是姓杨?”宜竹先是一愣,随即坦然承认。这时,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名举着风灯的中年妇人,她和声和气地说道:“我家夫人请四位上车。”
宜竹心里既欢喜又迟疑,王绮悄悄拽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放心。
宜竹和那中年妇人一打招面,立即惊喜叫道:“原来是你!”这人正是今年春天给她家送礼的妇人。那妇人也有些惊讶,她笑着扶着宜竹和王绮上了第一辆马上,小麦和王绮的丫头青蝉则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车里坐着的正是今年上元节跟杨家撞车、后来命人送礼的齐夫人。齐夫人四十多岁,生得福态圆润,面庞白净端庄,气质温柔敦厚。宜竹悄悄打量着她,对方也含笑端详着她,三人互相见礼,寒暄几句,齐夫人便请她们吃点心,两人折腾了半日,早已饥肠辘辘,稍稍推辞一下,便接受了。
齐夫人又问了两人与家人走散的事,当她听到崔玉姗为了自保竟不惜把表妹推向马车时,不禁一脸惊讶,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
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行,期间还遇上了两小股溃兵,宜竹和王绮不由得一阵心惊胆战,齐夫人却不惊不乍,神色安详。那两名壮年男子功夫十分了得,寻常人等不在话下。
宜竹好奇地问道:“那两位是夫人的什么人?”
齐夫人笑道:“他们是来接我的,那个黑壮的是我的义子,我的儿子从军去了。”宜竹想了想,齐夫人的义子应该就是那个问她话的人。如此说来,对方认得她倒也不足为奇。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在一个破落的小镇上停下打尖。镇上的人都逃得差不多了,人们只好各自寻找房间,饮马打水,随便吃点干粮,拿着铺盖将就着歇息一晚,明早再上路。
宜竹满怀希望能在这里遇到自己家人,她跃跃欲试想去挨个打听。齐夫人明白她的心思,立即让人去帮忙打听杨家人的消息。
第三十七章 危城相遇(上)
宜竹又问王绮怎么办;王绮一脸黯然;说她的父亲和兄长都在霍州,家中只有嫂子和几房仆人,她因为与嫂子不和;这次就带着奶娘和丫头跟着崔家一起出逃。不想在路上遇到了溃兵;家仆死伤大半,如今也不知怎么办。齐夫人听罢先是劝慰了王绮一番,接着又派出一个人去寻找王家的人。
等了好一会儿,宜竹有些坐不住了;她正要跟齐夫人说一声自已下去找,就在这时,齐夫人的义子刘十七黑着脸气极败坏地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长串尖锐的、十分耳熟的骂声:“你这个混蛋;你把我妹妹弄哪儿去了;你赶紧把人交出来——”
接着是杨镇飞的威胁声:“我爹可是大官,你给我等着!”
宜竹顾不得尴尬,心中只觉得万分欢喜,她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喊了一声:“姐——”宜兰一听到妹妹的声音,激动不已,“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宜竹急忙跟她解释自己被搭救的经过,宜兰渐渐止住哭声,抽抽噎噎地说道:“……你丢后,全家都快急死了。我们一直想停下来去找你,后来好容易停下来,不想却遇到溃兵劫道,他们抢钱抢物,还……调戏女人。大伯和大哥跟他们动了手,娘去帮大哥也被打伤了……”
宜竹忙问娘和大哥怎么样了,宜兰又说母亲尚无大碍,小冬在照料她,杨镇伊带着伤折回去找人去了。只是大伯一家被冲散了,至今尚无下落。宜竹听了心如刀绞一般,恨不得赶紧飞回家人身边,她拉着宜兰扯着镇飞去向齐夫人道谢。齐夫人笑着姐弟三人寒暄几句,又给镇飞拿了点心吃。
宜兰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她见眼前这位夫人慈眉善目,在得知两家还有交情后,心中大定。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么说来,是我莽撞了。”宜兰忸怩了一会儿,走到刘十七面前施了个礼,惭愧地说道:“这位壮士,对不住,方才我、我误会你了。”
宜竹趁机问他们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刘十七鼻孔朝天,哼哼道:“你问她。”宜兰面带尴尬地解释说,方才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举着火把带着镇飞到处向人询问有没有见到一个两个传青衣的女孩子。那刘十七举着火把一直盯着她看,还跟着她走了一段距离,她看他样貌凶恶,来意不善,就觉得他不是好人,狠声骂了他一顿。刘十七在弄清楚她就是宜竹的姐姐后,心中有气,就硬梆梆地丢下一句:“你妹妹在我手上。”
宜兰登时大惊失色,但她身边也没别人可以依靠,她怕刘十七跑掉,就死死地抓住他。镇飞也上前给姐姐帮忙,又踢又打的,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以为他欺负女人孩子。刘十七气极败坏,甩开两人便走,宜兰也顾不得害怕带着和镇飞在后面紧追不舍。这就是宜竹初时看到的那一幕。
宜竹听罢,心里又感动又好笑,她立即帮着姐姐刘十七道歉。齐夫人也笑着帮忙劝说,刘十七勉为其难的原谅了宜兰,末了,嘴里还嘀咕一句:“你们杨家人果真个别。”
此事已了,宜竹又开始担忧起哥哥来。刘十七自告奋勇地说要骑马回去找他。宜竹这才放了心,她拉着宜兰向齐夫人告别,准备回去看看母亲,王绮也要跟着她去,六人辞别了齐夫人一起往平氏落脚的地方赶去。
平氏一看到失而复得的女儿,又惊又喜,抱着宜竹失声痛哭。宜竹看着她腿上头上都是伤痕,心里十分难过,忍不住落了泪。她偎在母亲身边简单地诉说了事情的经过,轮到王绮时她特意跳了过去,只说四人见事不妙,合伙发力打伤了贼人逃出了生天。虽然那两人行奸未遂,但传出去终归不好听。她在齐夫人那里也是一笔带过并未详说。王绮心里愈发感激宜竹,她救了自己的命,即便是逢人就说,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因为那毕竟就是事实,可是她为了自己的名声,硬是将自己的功劳给隐去了大半。
宜竹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接着从行李中翻找出治跌打损伤的药膏,仔细地给母亲敷上药膏,小冬身上也有伤,宜竹让他自己去敷。就和宜兰镇飞去捡柴火让小麦生火做饭。他们出逃时连锅和水壶都带来了。
她想着这里肯定已没有空房间,便折回去请齐夫在这里落足,虽然他们这儿也不过是两间破屋子,但聊胜于无,非常时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齐夫人欣然答应,她留下一个人在原地等带刘十七和车夫,便跟着宜竹一起来到了他们落脚的地方。
平氏挣扎着坐起来,再三向齐夫人表示感谢。齐夫人笑道:“都是落难之人,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平氏觉得无以报答,便狠心咬牙让小麦多拿些肉干出来煮汤,为了节省空间,他们只带了两口小锅。肉的香气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甚至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
肉汤刚刚煮好,刘十七带着满脸挂彩的杨镇伊以及那个叫秦成的男子和车夫一齐回来了,车夫说王家很可能不在这条路线上时,只能等明日再继续打听。王绮脸色黯然,不过也没再说什么。宜竹安慰她说,她们两人可以跟着他们先到蓟州,到时再托人送信让王家来接人便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