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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低着头,一手撑在马鞍上,许久之后,才转过身子。他动作极慢地伸出手,似是有意要反手抓住李世民。然而下一刻,人却已栽下马来。
李世民措手不及,冲过去将人接住,口中急道:“大哥!”
李建成吃力地站住了身子,却只是轻轻地摇摇头,低声道:“……无妨。”
然而李世民却仿佛听不懂他话中所言一般,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直至触到对方的掌心后,他才发现,李建成的手心竟然满是冷汗。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李建成蓦地抽了手,踉跄地朝古木走去。随后,吃力地靠坐下来。
他的举手投足是那样的缓慢,然而每一个动作,仿佛都耗尽了气力。
李世民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忽然冲过去,一把撩开对方额前垂散的发。
然后他便看清了,李建成紧蹙的双眉。这般隐忍痛苦的神情,他是见过的。
只是这一次,李建成忍得格外不动声色,竟然一路未教他有所察觉。
“大哥……”他伸手扶住对方的肩,自已一句问道,“药在哪里?”
“无妨……”李建成摇头,哑声道,“忍过这一阵,便无妨了。”
然而李世民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药尚在营中,可是如此?”
李建成摇头,只是摇头。实则他也明白,那药不过止痛之效罢了。纵然一时没有却也无碍,不过……受些活罪罢了。这痛楚,于他而言,还是忍得住的。
他不再多言,抬眼看了看对方几乎浸在血中左臂,极力平复下声音,慢慢道:“世民,你且包扎下伤口罢。”
李世民闻言,果然不再说话。只是背过身去坐下,褪了衣衫,扯了块衣摆默默地包裹着伤口。李建成沉默地看着他,目光徐徐略过那仿佛被血染过的背脊,大大小小的刀剑伤痕,以及肩头那血洞一般的伤口……
他一直静静看着,直到心口一阵胜过一阵的绞痛变得再也无法忍受。李建成闭了眼,下意识地缩起了身子,五指用力地扣在衣襟处。仿佛如此,便能将疼痛消减几分。
只恨这痛楚自己经历过千百次,却竟仍是无法习惯。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他却听到一声马嘶。那声音,便如同方才火海中响起的那般刺耳,那般昂扬。
他微微睁开眼,却惊见李世民,竟已然高坐在了马上。他垂眼定定地自己,眼光深邃异常。不知是否是一时幻觉,李建成只觉得对方神色冷峻得,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世民你……”李建成挣扎着坐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大哥……”李世民一提马缰,身下的坐骑高高的扬起前蹄,话语却异常平静,“你且再忍耐片刻,世民很快便回!”
说罢,不待李建成开口,竟是一提马缰,纵马而去。
李建成怔怔地看着他身后飞扬的尘土,渐行渐远,遥遥地指向不久前二人才死里逃生的火海和战场。
忽然间,只觉得心口仿佛被生生剜去了一块,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要日更,乃们要抽打我!!!
以及为防乃们不理解此刻的形势……展示画技的时刻到了!!( ‵▽′)ψ
好吧,知道乃们对这画有无数槽要吐哼哼哼……╭(╯^╰)╮
不过,我今天回头一看,忽然也觉得……它怎么好像一朵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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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第二十一章】
李建成微微地弓着脊背,倚靠在身后的古木边。他低着头,一手深深地扣进身侧的泥土坑里,一手死死揪在衣襟的位置,整个人簌簌地颤抖着,气息止不住地紊乱。
汗水顺着他的侧脸徐徐淌下,就着这般低头的姿势从眼前滑下,很快落入前襟之中,隐没不见。
片刻之后,他吃力地睁开眼,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小块空地。自觉眼前所见因了疼痛而变得扭曲,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重生之后,自头一次病发开始,他从未如此这般,不借助任何药物止痛,只倚靠自身心智,与之抗衡。
极力地平复着气息,然而如刀绞一般的痛楚,却始终没有停息的迹象。每一次阵痛,便有如一次一箭穿心。这种感觉反反复复地在心口肆虐,却究竟不知何时是尽头。
疼痛占据了所有的思绪,迫得人无法分神。周遭情形如何,李建成已是全然不知。唯有自远处传来的刀兵声,隐隐约约,却又清晰可闻。
那战事……只怕还未结束罢……
李建成恍惚地想,只是此刻,他却也力不从心,无法顾及了。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甚至不知……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
自己……当真在等待着什么?
李世民的策马离去,在模糊的神智里只划下了一条淡淡的痕迹。一如他马后扬起的尘土一般,渐渐地烟消云散,简直……犹如一场幻觉。
前世将自己一箭穿心的那个人,今生果真会为了救自己,而不顾一切?
李建成自顾自地叹息一声,不愿去思索这个答案。
然而正此时,耳畔想起了隐约的马蹄声,哒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只是听闻,便可知乃是飞驰如风之态。
心头蓦地一紧,不知在什么的驱动下,他几乎是有些仓皇地抬起眼去,望向声音的来源。
棕色的快马绝尘而来,在视线里一点一点显现出完整的形迹。这马李建成是认识的,自打太原起事以来,战场之上,它从未离开过李世民周身。
然而及至那马跑至近前,李建成整个人却是猛然一怔。
马背上空空如也。一人一马离去,回来时,却只有马而已。
只有马而已。
那马摆动着马穗,朝这边走了过来,对着自己低低地发出一声嘶鸣。
李建成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竟是无法动弹。直到那马一摆间,有什么“碰”的一声,落在地上。
低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瓷瓶,滚落在脚边。然而,那瓷瓶对自己而言……却是太过熟悉。
几乎是本能地,李建成踉跄上前,蹲下…身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那个瓷瓶紧紧地握在手中。动作熟练地打开瓶塞,倒出一枚药丸在掌心,仰头吞了下去。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李建成感到原本应是冰凉如水的瓷瓶,此刻触手间,竟还残余着暖意。他慢慢抬起头,却忽然才注意到,那棕马的脖颈前,竟松松地挂着一个包袱。
李建成平复着气息,扶着身后的古木站起身来,慢慢走了过去,将那块包袱解了开来。
然后,他的手忽然狠狠地抖了抖。手中包袱砰然掉落在地,其内什物遍洒了一地。
这哪里是什么包袱,分明是……李世民的披风……
李建成蹲下…身去,将那披风重新拾起,握在手中。只见那披风一角已被烧得焦糊,而原本苍蓝的布帛,更是被斑驳的血迹染得几乎失了原本的色泽。
而周遭散落开来的,是十来个同样的小瓷瓶。瓶身沾上了黑色的烟灰,红色的血迹,同样的斑驳不堪。
一瞬间,不知被什么生生阻住了思绪,教他无法思考。李建成慢慢地扫视着周遭的一片狼藉,发现自己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直到目光定在地上的一物上。
那是一枚玉制的发弁,一头埋在灰土之中,另一头嵌着的夜明珠,却是分明地暴露在视线之中。
李建成徐徐地伸出手,拨开覆盖在其上的灰土。他感到自己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着,顿了顿,终是将那物握在掌心。
此物是如何落入李世民手中,又是如何被悄然暗藏了那么久,李建成全然不知。
可是今日,却竟是以此种方式物归原主。
李建成忽地站起身来,抬眼望着远处战火不止的营地。此时已是日落时分,残阳余晖洒落在旷野之上,却无法掩住远处愈发密集的刀兵之声。
五指用力,紧紧地攥住掌心之物。李建成怔怔地看着远方,忽然摇头,笑出声来。
——李世民……
——你以为,为了这区区几瓶药送了性命,前世种种,便能一笔勾销?
——你以为,如此当真能让我有半分触动,半分动摇?
——不……
——你便是死,也得死在我手中。
——你何曾尝过那众叛亲离的绝望?何曾尝过那一箭穿心的痛楚?
——在那之前……你怎么敢有所差池……怎么能……死……
……
也许是因了疾症方过,身心都有些弱的缘故,这告诫自己的每一句,竟倒仿若成了利刃,在心头一刀一刀地划了下去。
李建成垂着眼,怔怔地看着面前土地上凌乱的什物。他的神色异常平静,然而颤抖的手,却再一次扣紧了前襟。
分明是方用过药,可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