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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尧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当初也不是没抱过你我大腿,如今威风了!我倒要看看他敢对我怎样!你又有什么法宝,能降得住他?你——”允禟漫不经心地接过那个看来破旧的布包,以为是年羹尧的什么把柄,没想到竟掏出一张杏黄织锦,惊得跳了起来,小心摊开放到桌上,急切地审视。
“是真的!这是怎么回事?皇阿玛怎么会——”
“知道就行了。”允禩打断他的语无伦次,重新把那道遗旨叠好,收进袋中:“收好了!就是近身之人,也别让看见。这么个袋子放在你身上,倒让人起疑,叫人另外做一个吧。回头,把这个袋子还给我。”
允禟还在想着那道谕旨,猛然明白过来:“难道是她?”
允禩没有说话,眼神却承认了。
“她——”允禟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她弄来这个,一定是给八哥的。可她不是死了?难道她老早就知道八哥可能用得上这个?那个女人身上,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
好半天,允禟笑着叹息:“八哥,从前我总觉得你傻,那般对她不值得。如今看来,弟弟我错了。有她,有宝珠,你这辈子就不比人差了。”
允禩微微一笑:“这话我爱听。”
“她是给你的,我怎么能拿。”
“她给我,不过是以防万一,并不是非要给我用。我人在京城,封了亲王,周围有那么多眼睛,上面那位就算要动我,也得明着来,先揪足了我的错才行。而你去西宁,这路上随便就是机会。年羹尧又是个心狠胆大的,有他主子撑腰,没什么不敢的。我也不放心你的脾气。能镇住年羹尧的,除了他主子,就只有皇阿玛。他毕竟是前朝留下来的人,皇阿玛从前也赏识提拔他。人虽不在了,余威尤存,违抗旨意的事,他还不敢做。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把这张底牌亮出来。上面这位手下可网罗了不少能人。九弟,你要好好的,别让我伤心!”
“八哥!”允禟十分感动,沉吟片刻,总觉不甘:“八哥,难道你就这么认命了么?你觉着,现在这样,真是皇阿玛的意思?我总觉着,皇阿玛属意的还是十四弟,要不,太后也不会那样,那位对十四弟也不会那么狠,连母子见上一面也不许。我看,他是怕太后和十四弟手里各有些凭据,凑到一块儿弄出了实据——”
“九弟,这些话,以后别说了。事已至此,多言无益。”
“八哥,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做儿子做臣子的,要尽孝要尽忠,总不能搞错了皇阿玛的意思,奉一位伪皇。”
允禩皱眉:“九弟!”
“八哥,我知道你的想法。那位已窃得先机,我们处在劣势。可就算没有把握,还是值得一试。那位立足未稳。老十三忠心能干,可在府里关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还摸不清朝堂上的事。所以,他才要笼络你。京城有隆科多,外面有年羹尧,他真能用的,也就这么两个人。要不,也不会给他们那么大的权柄。这两人,能干是能干,也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宗室百官心中存疑,虚应的多,没几个真肯为他效力。只要有人振臂一呼,拿出点实据,未必不能扭转乾坤。只要我们几兄弟一心,联络京中外省官员,以八哥你的人望智慧,我的财力,老十在宗室皇亲中的影响,老十四的军功声名和太后,此事少说也有七分可为。我这番去西北,还可借机笼络蒙古各部。那位想整治我们,我们也可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允禟说完,紧张地等着允禩的呼应。能把老十老十四团紧,调动起宗室皇亲官员的,只有这位八哥。最了解新皇,最善谋划的,也是他。少了他,七分把握只剩两分不到。
允禩又怎会不明白?皇阿玛不让他走,要他许下那么个诺言,也是因为这个吧。因为明白他的能量,明白他可能的作用,不管一些事是真是假,他的心是忠是奸,皇阿玛都不敢重用他,信任他。这一点,她早就看到,所以劝了他那些话,总不放心,所以求了这道旨意。确实,有了这些,再怎么着,他这辈子也不比人差了!
“九弟,你说得也有道理。可你忘了,这天下原不是我们满人的天下。平定三藩以后这么多年,表面上是太平了,汉人里仍有势力蠢蠢欲动。说句对皇阿玛不敬的话,皇阿玛留下的这个朝堂不好管,皇阿玛留下的这个江山不好坐。你可知道皇阿玛最不放心的是什么?就是我们这些兄弟。倘若我们自己先斗起来,你死我活,给了外人可趁之机。就算我们赢了那一位,可江山已经不姓爱新觉罗,满人已经被赶回山海关外。我们又算赢了么?赢了什么?一个罪人的名声?不要说满汉有别,就看从前汉人的江山,这样的例子也不在少数。退一步说,没有汉人起兵,江山还是满人的,我们斗下去那一位,是不是又会有旁人来斗我们?我们几兄弟之间,是不是还要斗一斗?”
“八哥,你怎么这么说?咱们兄弟几个——”
允禩淡淡打断:“咱们兄弟几个一向是亲近,可那把椅子太小,只坐得下一个人。其他人都得跪着。皇阿玛不在了,谁也不能证明自己就是皇阿玛选定的人。只要是皇阿玛的骨血,都有资格坐那把椅子,不是么?虽然跪着,倒也可以做摄政大臣,可难道要扶持一个孩子坐上去?就说本朝,摄政大臣顾命大臣都是什么下场?”
允禟一惊,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八哥这么些年,境遇凄凉,面上温和如初,心里实已将世情看透看破。
“九弟,谋事在人,可成事,还在天。不管皇阿玛原意如何,那一位能坐上那个位子,是他的命数。咱们没有那个命,可也有咱们自个儿的造化。你富可敌国,坐拥美女如云。我有——宝珠,和一双儿女。说实话吧,我如今已不争什么图什么,只想好好干上几年,对得起皇阿玛的教导,叫皇上知道我并无贰心,回头看在勤恳辛劳的份上,容我归老田园,和宝珠安安静静地走完余生。你这些年肢体不勤,耽于享乐,养得这脑满肠肥,也该活动活动,消消食。西北是辛苦,却也别有风情,老十四去得,楚言去得,你自然也去得。就当是去历练,长长见识,过个两三年,皇上找不到你的什么茬,估计也就让你回来了。你还做你的生意,玩你的女人。”
允禟半张着嘴,不认识似地望着这位兄长。
允禩也知道这番话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是堵住他拉自己入伙的心思。允禟早不是小时候跟着他,凡事先征求他意见的弟弟。他铁了心要干的事,谁也拉不动。好在还有个保命符,至少能留住性命。
想想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走了,这两天忙,不过来了,到时候再过来送行。路上辛苦,你这几天好好养养精神。那边冷,多带几件大毛衣服,应急的药丸也多带些。”
允禩走了。允禟呆立了一阵子,又把那道谕旨拿出来细看了一遍,小心收好揣进怀里,歪回榻上发呆。
“小的是佟记首饰铺的伙计,请老伯往里面送个话。夫人要的那套首饰打好了,掌柜的让小的送过来请夫人瞧瞧,若有不满意指出,再拿回去改。”
听说是佟家伙计,门上不敢怠慢,连忙传信进去。
“我最近定了首饰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寒水狐疑道。
丫鬟欢儿笑道:“夫人没听见么,是佟老爷子的铺子。说不定是老爷子心疼夫人,自个儿给您定的。”
“老爷子给的,就更不敢要了。不定想叫我替他办什么事儿呢。”这么说着,寒水还是让人请进来,让到厅上奉茶,叫婆子把首饰盒拿进来。
不想那伙计却坚持要见了面,亲手把首饰交给寒水。
寒水有些作难。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总容易惹闲话。从小在生意圈里长大,她倒是不在乎,遇上姐姐老九那些人,也是不把世俗成规放在眼里。想做生意就做了,想逛街就去逛,门面上的事自有旁人打点,也没人敢说他们什么。倒是“离婚”以后,大小有了点“名气”,遇事谨慎了许多。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她比寡妇还不如。
生意上的事,多年下来,也有了几个得力的伙计,都交给他们,自己轻易不出面。有那么些大靠山,也没什么人不知深浅,敢对她怎样。外出走动的也少了,除非血亲至交,一般不来往。
这伙计以前来送过东西,有婆子认得,不过,总是个陌生男人。欲待不理,又怕他是替老爷子传要紧话来的。耽误了事情,老爷子倒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找上门来唠叨,烦也能把人烦死。
命人在大厅的一边支起一道竹帘,寒水带着几个丫头婆子从内门走到竹帘之后:“老爷子要你传什么话?说吧。”
“老太爷的话,在盒子里。老太爷不想让旁人知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