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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很冤枉:明明云剑自己跟蝶笑花吩咐下来,船上不管发生什么事。不准插手、不准插话,当个聋子哑巴。如今船夫当聋子哑巴了,还有错?这差使是太难当了!
云华也在舱口探出头。见蝶笑花湿淋淋躺在云剑怀里,既惊且骇,不明所以。
“回去,”蝶笑花自己冻得嘴唇乌青,还要向她挥手。“外面风冷。”
“你就不怕风冷了?!”云剑大怒,也把他抱进舱。
小舫的舱室。就这么点地方,只好当中拉了道帘子。云华在那边,蝶笑花在这边。云剑抱来的衣物,跌在地上,又脏了,幸好脏的只是包起衣物的布袱,解开来,里头仍可用。
“六妹妹,对不住,对不住。”云剑连声向云华道歉,“我把这家伙拾掇干净了,就拎他出去。你忍忍。”
一声“家伙”、一声“拎”,凶相毕露,亲密也毕露,比个“六妹妹”,感情不知更厚重多少。
蝶笑花冻得像一只深冬落水的雏鸟,笑得却像一只炉边喝着热牛奶的坏猫。
云剑瞪着他,碍着云华在帘子那头,没骂出来:你吃醋?你有什么醋好吃的?那是我堂妹妹!
云剑真是一点没想着,除了堂兄妹的亲情、以及瘦弱小女孩儿对文武双全的兄长可能怀有的一点仰慕之外,云华对他还会有什么其他感情。
可怜云华和洛月既羞且臊,在帘子那头听着窸窸窣窣声——这是云剑把蝶笑花衣服扒了,这是云剑拿热毛巾给蝶笑花擦身,这是云剑拿替换衣服给蝶笑花换上——就这么点地方,不想听,也没处儿躲。听进了耳朵,还难免遐思:蝶笑花全赤裸了?哈?云剑是什么一个姿势替他擦身?脱光了衣服还冷啊,云剑会不会也抱他取暖,像洛月抱着云华一样……?
“唰”,帘子拉开。
云华和洛月差不点儿没做贼心虚的一起跳起来!
帘子只拉开了一条缝,云剑不好意思的探出头:“换好了,我们这就出去。”
舱门在云华的帘子那边。
云华点点头。
云剑就把帘子拉大些,催促蝶笑花:“快点。”
一边很自然的伸手拉他。
云剑先前为抱蝶笑花,把自己身上沾湿,已经换过了,将原来湖色绣枝梅纹的缎绵袍,另换了青缎云字长衣,外罩银羽斗篷;蝶笑花也新着了身暗如意云纹蓝宁绸面袍子,外披件玄狐大毛氅子。两人立在一处,俱齐整合身、妥当鲜明,显见是把换洗衣物预先都备了几身在舫中,以供更换的。
这两人……这两人有没有必要时时处处都等不及的用蛛丝马迹来表示“我们有奸情,很深的奸情!”
ps:
苦囚性命
“这样的街头,忽然走来一群不合宜的人。穿着破旧肮脏的衣服,有的是官府统一发的褐布囚衣,有的是他们被捉时穿着的衣服,都已经糟塌得几乎看不清本色,像狂风卷到泥坑里、滚了一遍的落叶。”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八十八章 苦囚性命
云剑一路拉着蝶笑花钻出船舱,欠身对云华讲“妹妹你别难受,把蝶老板当个女人就成了。”这是替蝶笑花在舱里换衣服再次道歉。为了要让云华好意思换衣裙,他索性把蝶笑花拉过木板,拉到岸上去。
“这冰,你破的?”云剑指着木板下的流水问。蝶笑花先前躺在那里,那一片已经没有凝冰。
“不是我。我看着看着水,它自己破开,流往下头去了。”蝶笑花幽幽道,“大约是水暖了罢?我就想躺下去,看它到底有多暖。”
嘴唇还是紫、脸还是白,人还是冷。
云剑把他揽进怀中,掌贴在他背上。他不听话的扭一扭:“揽就够了,要什么内力?”
“你!”云剑恨了一声,“内力好比饮姜汤。你冻成这样,不饮碗热汤么?”又道,“你总是跟我闹!”
“我不是跟你闹。”蝶笑花低头道,“我原本就是这么个人。”
“我不在时,又不见你荒唐如此!”
“那无非是……你在时,我知道你会保护我,就敢放心胡闹了。”蝶笑花答。
有那么一缕幽情暗绪,静静滋生。
云剑问:“我若有一天,保护不了你呢?”
蝶笑花道:“那我自然也就不胡闹了。”
两人有好一阵,再没说任何话,只看眼前的河水,悄悄脉脉,流了又流,流了又流,“嘎崩”,又吹走一块冰。
云华小心的出现在舱口:“大哥,我好了。”
“那末,”云剑立起身,“我们回去。”
“对不起,大哥。”云华头埋得很低很低,“我不是故意要催你回去的。”
“我也该回去了。”云剑倒是洒脱。蝶笑花也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云剑低头看看蝶笑花:“我没回来时,多谢你请动南宫大爷,顶住那班无赖。”
他原不用这时候称谢。此时,特意提这事,就为了让云华她们听到,蝶笑花对谢家有功。
这也是他对蝶笑花的用心。
云华果然一派惊讶,带着对蝶笑花重新估量的神情,又福了福:“蝶老板高谊。”
洛月也惊讶,但同时也很不安。
不安倒不为了蝶笑花。而是为她适才替云华整理衣裙发饰时,也理了理自己头发,结果发现青玉掠子不见了。
“掉了罢?反正不值几个钱。回去,当是我掉的上报罢了,别当回事。”云华在舱里是这样安慰她。洛月却总心里难受。
云华换了裙子、垫了草木灰的巾袋、饮了热汤,小腹好受许多,还是略有些痛涨难受。福下去的时候,洛月赶紧搀着,云剑也赶紧拦她:“不用多礼,蝶老板也不是外人。”
这句话又是开解云华,不用为了月事太害臊。
蝶笑花又含笑睇了云剑一眼。累不累?句句话费这么多神,累不累?
这个不领情的妖物!
云剑牙痒痒。同着云华、洛月、明雪回去。云华本说有个骡车在岔口那儿等着,可以用。云剑去找衣物时经过那岔口,倒没见到骡车。原来那车伕盗了青玉掠子。哪敢再停,俟云华她们人影不见,他也竟自跑了。云剑只当车伕不耐烦等、或另有生意故跑了,也拿此语同云华讲,不必烦恼。反正他拿了衣物来时,也叫了辆马车来——他倒是人脉真广。不论何时何地、要个什么东西,好像都能快速要到手的。
云华进车之前,云剑又特意安慰了云华一句:船上船夫等人,都是自己人,绝不会外传。云华只管将养身体,千万别多想。今晚的事,过了就烂在地里,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一个十来岁、忽见初潮的小姑娘,确实需要这样的安慰。
云华深深感激,却怕情苗深种,更不敢多想,便上了车。这是专为女眷游玩方便的车子,窗那里的纱帘设计巧妙,外头看车里,只是影影暗暗一片灰蒙,里头看车外,却颇能看到些景物。
夜阑珊,夜市已到了尾声。锦城城民们游兴或许还未尽、而人毕竟已疲倦,便陆续准备归家,小贩们也开始收拾自己的摊位,将没卖出去的物色收起来,或者标低了价格,作最后的甩卖。
这样的街头,忽然走来一群不合宜的人。
穿着破旧肮脏的衣服,有的是官府统一发的褐布囚衣,有的是他们被捉时穿着的衣服,都已经糟塌得几乎看不清本色,像狂风卷到泥坑里、滚了一遍的落叶。他们的人也像落叶般憔悴不堪,如果能碎掉的话,早已碎了。他们的表情差不多无一例外的麻木,偶有几个悲恸、郁怒的,一定是新锁起来的。不用怕,消不了多久,怕他们不被磨砺得跟他们前辈一样麻木,除了埋头默默干活、一天啃两个硬而发霉的杂粮馍馍、喝碗泔水一样的汤之外,再没什么其他活动。官府不需要他们有其他活动。
他们现在也是在干活,都推着车子。车子倒是很堂皇而伟岸的,上面堆着四四方方、结结实实的箱子。箱子里也不知盛着什么,都打着官府的封印,照车辙来看,似乎很重。敢莫是金银珠宝?那须轮不着囚犯们来运。敢莫是土石砖瓦?那箱子车子的待遇又似乎太隆重了。
锦城人其实是见惯这些囚犯的。最近一次,在过年前那三四天,诸主要街道的积雪都靠他们铲掉。其实就算不铲的话,再过几天,雪也就化了,但为赶在年夜里大家有个好心情,官府还是得把街上的雪除了的。听说干这活的时候,很是倒毙了几个囚徒。没关系,谁叫他们犯了事呢?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些许几个苦囚,死了倒还清净。
只不过,从过年到元宵这段时间,他们本不应出现在锦城的干道上。
他们一出现,就好像锦缎上甩了污泥、美人面上有了疮痂。
没人指挥,行人们都避到两旁,小摊贩们也难得肯主动把自己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