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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嬷嬷诧异的看着凝萱,凝萱只能将自己的疑虑一一说出来:“咱们当初是想借着来流云庵里上香的机会,和外祖母来个偶遇,可前提是宋家人还会来流云庵添香油,若是因为流云庵的衰落,宋家换了庙宇祭拜,我和嬷嬷的一番心血岂不全都白费了?”
宋嬷嬷大约也听出了这里面的棘手,忙来回踱步:“哎呦呦,这可怎么是好?当初三夫人独独选中了流云庵拜佛,固然是因为她和孝慈师太亦师亦友,有忘年情分,可最最重要的是,三夫人知道你外祖母向来喜欢到流云庵品茶,所以每月必到此地偷偷躲起见上一面。”
凝萱眼前一亮:“嬷嬷的意思是外祖母来流云庵并非全然是为了祈福,还有别的深意?”
如果这样,凝萱刚才失去的信心便回来几分。看来选在流云庵也并非完全是一个错误。
凝萱小手一合十,默默期盼着此行能叫自己心想事成。
第七十九章红袖
凝萱和宋嬷嬷故意在后面磨蹭了小一会,等再进茶寮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座位上坐了个十五六的娇小姐,满眼崇拜似的看着楚家二哥,淡青色的帷帽随意的扔在桌上,托着圆滚滚的下巴,似娇似嗔,贝齿紧咬,小女儿情态尽显。
站在那少女身边的笑槐黑着一张脸,极不客气的重重一咳,示意位子的正经主人回来了,知趣点的话就赶紧让出来吧。谁知那圆润少女不仅不站起,反而兴致盎然的催促着楚牧:“楚二哥,那后来呢?孝慈师太的丹符可灵验?镜湖巷的水鬼可是震慑住了?”
楚牧没有应声,反而冲来此的凝萱点点头。少女坚决不肯回头,将几乎咳断气的笑槐当成了木桩子,要知道,笑槐的劲道可不小,喷溅出来的唾沫星子都溅到对方茶碗里了,而圆润少女只当没看见。
倒是二人之间夹着的青年有些不好意思,他正对着凝萱和宋嬷嬷,显然明白自己鹊巢鸠占,得了人家的位置,使得小姐无座可落。
“红袖,还不见过楚兄弟家的女眷!”青年嗔着侄女。
圆润少女一听,这才老大不情愿的站起身,拖拖拉拉的回转看向凝萱,将戴着帷帽的凝萱上下打量一番,霍然眯着眼睛笑嘻嘻的说道:“这个小妹妹看着就乖巧惹人疼爱,倒合了我母亲的性格。母亲惯说我脱跳没个消停时候,可瞧眼前的妹妹小小年纪就受那繁琐礼节拖累,大热的天还戴个帷帽,哎呦呦。我的好妹妹,纵然不戴又能如何!”
“红袖!”青年这回是真的火了,语气颇重,他那侄女立刻委委屈屈的挤到楚牧身边,金豆子就在眼眶里打转:“楚二哥,红袖真的是一片好意。”
楚牧笑呵呵的避开圆润少女似有似无的媚态,拐了个大弯走到凝萱身边。
“呵呵,我来介绍一下,魏家妹子,这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六弟。你只管叫李六哥就是。身边的小姐是六爷的侄女。”
红袖不甘被冷落,忙接话道:“妹妹叫我红袖便是。”
凝萱“噗哧”一笑,笑的李六爷好不尴尬。他往日虽也觉得侄女聒噪,可从没今日这样厌烦她。李六爷轻斥道:“胡乱叫什么。”既然人家庾信侯的二公子都要小女孩叫自己六哥了,红袖还怎么好自称姐姐。那岂不是乱了辈分?
李六爷略有埋怨似的看向楚牧,都是这小子嘴快,占了他们李家的便宜。
凝萱看着嘟着小嘴的红袖。心中嗤笑这人倒是有几分装疯卖傻的本事,只是嘴上却柔声道:“姐姐年长于我,自然当得起这一声。我只是笑楚二哥掰算错了辈分。”
楚牧满是谑笑的看着凝萱,只抻着长音道了一个“哦”字。就再也没说出第二个字。
她们二人在这里一唱一和,一问一答。着实是臊着了李六爷。倘若不是侄女非要来茶寮里吃茶,也不会遇见庾信侯家的人,红袖更不会一副娇痴的模样,结果叫自己丢人现眼。李家重名誉,要是叫人知道他领头和侄女跟庾信侯家攀附亲戚,外人会怎样非议?他想也不敢往深处去猜。
李六爷赶忙找了个由头:“楚兄弟,我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再不上山,只怕流云庵的山门就要全关了。”
楚牧和凝萱闻言不约而同的往远处黛色的青山看去,恰逢庵堂里钟声敲响。一下一下响彻山间,直传到这边的茶寮里。楚牧掏出衣襟里的怀表,短指针正点在顶端的红宝石粒上。丝毫不差。楚牧看向凝萱:“魏家妹子,你说呢?”
“自然一切都听楚二哥安排。”凝萱笑的一副温婉模样。孰不知这举动话语落在李红袖耳中。便成了木讷死板的铁证。
李红袖暗道:她们李家教导女子,琴棋书画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气度仪态。瞧这廉国府,出来的女儿不是太精滑,就是太呆板,不过这也好。
李红袖不怀好意的盯着凝萱,若能糊弄住这个呆子,还怕找不到机会接近楚二哥嘛?
李红袖想到此处,忽然就挽住了凝萱,只和她小叔说道:“小叔,我和妹妹一见如故,再分不开似的,你只和我母亲说,我们两个是要同车而行的。”
笑槐两眼喷火,要不是碧潭在后面紧紧拽着她,她非要冲上前给个子高于自己的李红袖一个响亮的脆巴掌。
李红袖正在这里洋洋得意的看着小叔,权当众人拿她没办法。岂料凝萱忽然小声的嘤咛起来,哭的这叫一个可怜。楚牧忙紧张兮兮看着凝萱:“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凝萱指着李红袖紧紧勒着自己的仿若铁箍似的胳膊:“疼!”
楚牧眼神不善的看向李红袖,吓得对方倒退几乎,欲盖弥彰的将手往后一背:“小妹妹胡言乱语,我的力气连只猫也抱不住,哪里就弄疼了你!魏家妹妹若是不希望红袖和你同车,只管照实说就是,偏这样诬陷我,楚二哥,你看啊”
李红袖的声音又素又软,听的楚牧寒毛竖立,狠狠的打了两个哆嗦。
李六爷单手扶头,连连道歉,又是扯又是拽的将侄女弄出了茶寮。
笑槐直追出了茶寮,冲着李红袖隐没的马车轻啐了两口。
“笑槐!”凝萱嗔着丫头的名字,笑槐嘴上嘀嘀咕咕的进来扶小主子。楚牧不好意思的搔着头:“魏家妹子可别往心里去,都是我嘴没封的严实,听说了他们家是李祭酒的亲眷,所以就客气了那么一下”
楚牧尴尬的咧嘴一笑,别说,和三哥元辉还真有神似之处。
笑槐抢着道:“连奴婢都听得出来,楚二爷就是那么一说,他们倒半点不知客气,尤其是那什么侄女,一屁股就落在姑娘的位子上,看的奴婢这叫一个火大。”
待笑槐碎碎念念的还要往下说下去的时候,凝萱和宋嬷嬷,碧潭三人竟相约好了似的,齐齐在背后使力一推,把话到了嘴边而不能言的笑槐气的直跺脚。
楚牧大笑着翻身上了马,茶寮掌柜的早从众人的谈话中揣摩出了楚牧的来历,忙净了手,狗颠儿似的亲自给楚牧牵出宝马,直将魏家的车队送出茶寮好远,还恋恋不舍的在背后土道上摆手。
流云庵本是前朝一位皇后娘家的家庙,到本朝元化年间得以扩大,孝慈师太三十年前接手住持以来,更是将此地发扬光大。流云庵沿山而上,路人只见其黄墙耸天,延绵无际,不知其大几何。叫凝萱始料未及的是,按照茶寮里掌柜的说法,流云庵是大不如前,可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确实与那人说的不太一致。
正午刚过,下山人显然甚于上山人,李家就紧紧跟在廉国府车马之后,一如最初。
庵堂在绿树丛中掩映,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炽热的日头之下。
车子到了山门口就不能在行进半步了,女眷们且要下车步行,以示对佛祖的虔诚。
庵堂里早有七八个小尼姑簇拥着她们师傅往魏家方向来。
“贫尼明月见过五小姐。”
原来这就是孝慈师太的继承人。凝萱不由得仔细打量着对方,明月师傅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却不见半分青涩,一袭土灰色的袍子显得越加老成。
凝萱学着众人的样子,将双手一合十,高举过前胸,毕恭毕敬的和明月师太回了个礼。明月师太客气却有几分疏离的将人让进了流云庵。一进门,凝萱就看见右边摆了三张长长的粗木桌案,两个年岁大些的姑子正一个舀水,一个收钱,每个打此经过的人只要钱带的足,就能品尝到石中泉的甘甜。
凝萱打进了流云庵便将帷帽卸了下去,此时一双眼睛不够用似的盯着那公德箱。明月师太见状笑道:“五姑娘来我们流云庵,自然要好好尝尝石中泉的味道。”
明月手下的一个小尼机灵至极,忙跑了几步,从师叔的手中接过葫芦水瓢,半滴不洒的托着来到凝萱面前:“请姑娘尝鲜。”
望见那也不知被多少人的口水沾过的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