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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嬷嬷说完,笑槐和碧潭两个都羞红了小脸,独独凝萱没事儿人似的。这反而将宋嬷嬷弄了个尴尬异常,宋嬷嬷老实人一位,此刻正在心里不断自责。瞧她自己,什么都不懂还胡乱说,没的教坏了两个丫头,自家姑娘才多大点儿年纪,哪里就知道侍寝是什么东西。
宋嬷嬷单不知,披着娃娃衣的凝萱何尝忌讳这点儿小打小闹?再粗俗的笑话她又不是没听过凝萱反而有些感慨,宋嬷嬷才是真正单纯之人,说来说去,自己这个非原装货的承受能力远非古人能效仿凝萱一面安慰自己,一面问着熨衣裳的碧潭:“皇后守孝,咱们家两个戏班子怕是要停戏了吧”
碧潭抖抖手里的品月缎绣玉兰裙,说道:“太后病逝那一年,奴婢才进府,记得真真儿的,各家有戏班的都要散去,咱们家几位嗓音极好的娘子都是那会儿赎了身出去的。只是如今姑娘也瞧见,老太爷喜欢听戏,只怕遣送走的可能不大,左右不过一年光景。倒是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凝萱由着碧潭服侍,穿上了那件玉兰裙,碧潭正背对着她系腰间的绸缎,凝萱冲着镜中的碧潭说道:“你们不记得当日在祖父那里看到的阿紫姑娘?我想她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想出府。”
碧潭手上的动作就是一用力,凝萱倒吸一口冷气,本就纤细的腰身被碧潭因出了神儿的动作而勒的死死的。碧潭忙松了手,却顾忌不上这个。碧潭低声说道:“姑娘快别提这人了,咱们上次不是见她晕倒了嘛?说是……说是……”碧潭支支吾吾的没有下文。
凝萱微微偏头,反过来看碧潭:“说是什么?”
“说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呢”碧潭见瞒不过,索性照实说了出来。
第五十七章 国丧(中)
三个月的身孕,那就应该是凝萱生母去世没几天怀上的。可孩子的父亲又是哪一个?
凝萱不由得怀了几分恶意的猜想,总不会是她那个亲爹三老爷吧记得当时凝萱远远的望了眼戏台子上的那个叫阿紫的名角儿,因浓墨重彩,所以瞧并不十分真切,不过凝萱想来能叫魏家老太爷看中的女人定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女人,自己身子舒不舒爽,再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阿紫怀胎三个月,无需过多,十天半个月后,那肚子就是勒上带子也未必瞒得住,况且,她们这些唱戏的需日日练功吊嗓子,耗气力着呢,她的身子如何瞒得住,所以就要想尽办法出府。
这么一想,不难猜出,阿紫的孩子绝不是廉国公的种,留在魏家……只有死路一条。所以阿紫才会明知廉国公对她的看重,还偏偏要离开。古往今来,做戏子的没有几个能得出好结果,或是为人妾室,或是沦为亵玩之物,终究是配人红花的绿叶,下九流的行当。只可怜那小生命还没出生,就已经早早注定了悲戚的命运。
凝萱暗笑自己替古人担忧,她如今的境地也未必就好过戏班子里的优伶。
凝萱穿戴整齐,只往桌前一坐,继续研究昨日未摆完的棋局,笑槐一面收拾琐碎的东西,一面回头望着凝萱:“姑娘,听说老太太和几位夫人都往宫里去了,二夫人也不例外,照理说今儿就不会带着姑娘往绣坊去了吧”
凝萱左手持书,右手拈棋,只盯着棋盘却不落子,似乎在犹疑不决,凝萱漫不经心的说道:“心存侥幸可成不得大事,倘二伯母的人立即到了呢,我衣衫不整,一来对祖父不敬,二来也叫伯母看轻。”
话音刚落,青雪从外间走了进来:“姑娘,三爷院子里的小丫头贞儿送小银鱼来了。”
“哦?命她进来回话。”凝萱的手轻轻一拨,棋盘上的白子有七八颗散落在桌案上,余下的数十个子又成了一局乱棋,叫人看不出端倪。
不大会儿,青雪领了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走了进来,那丫头天生长着一张笑脸,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几乎看不见眼睛,不由得叫人心生几分好感,是个极喜气的丫头。
“奴婢贞儿见过五姑娘。”贞儿不免生涩的往先一躬身,大约手里抱着的东西太沉实,几乎没被绊倒,向前折过,幸好青雪手疾眼快,替她接下了小圆碗。
贞儿一鼓小肚子,开了口,声音洪亮铿锵:“回禀姑娘,这是我们三少爷从王府里得的小银鱼,吃着极为酥脆,三少爷还说,若姑娘吃完了只管打发人去我们院子里回消息,这样的好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笑槐早就从青梅手中结果圆瓷碗,掀开上面盖着的缠枝花盖儿,一股腥气扑鼻而来,混着浓重的油星儿味。凝萱一瞧,原来是全身泛着紫金色的小海鱼,不过食指长短,拇指肚那样宽,被炸的连尾巴都透明了,齐刷刷在碗底儿码了数排。
笑槐略闻了闻,轻声道:“不像是大厨房的手艺,应该是外面买来的东西,姑娘不知,咱们大厨房向来把这种小银鱼用来做酱,腌的咸啧啧的,算是道穷人家的开胃菜。”
贞儿一听笑槐这么说,已然有些急了,忙仰着头与凝萱解释:“人家王府里都吃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会是穷人家的开胃菜。若难以下咽,我们少爷又怎么会给五姑娘。况且我们三少爷知道姑娘茹素,这可不是一般的小银鱼,却是用面做的,入了油锅去炸,和真鱼一模一样,真假难辨。”
凝萱看笑槐的眸子中带着嗔怪之意:“你这丫头,三哥哥一番好心,你还挑肥拣瘦的,快拿来我尝尝”笑槐不知哪里寻来个牙簪筒。抽了一根尾端带着米粒大红宝石的银牙簪递给凝萱。贞儿满怀期待的看着凝萱的动作,嗓子偷偷发出吞咽的动作,还当别人没看见。
凝萱轻轻咬了鱼尾一口,说来奇怪,这小银鱼闻着倒是腥气扑鼻,可吃在嘴里口感异常的好,半点鱼腥儿没有,反而泛甜。
“笑槐,碧蝶,你们两个也来尝尝。”
两个丫头随意拈了一根在口中,入口即酥,竟是没尝过的美味。贞儿看在眼中,得意的笑道:“我们三少爷和五姑娘感情这样好,怎么会那些不入流的东西往小桃坞送。”
凝萱笑道:“你们家主子呢?可在书斋用功”
读书是魏元辉的软肋,贞儿忙吐小舌头,眼睛越发眯成了一条内凹的细缝:“差点忘了,三少爷叫我回禀姑娘,他在园子里储波亭前面的假山等你呢。”
储波亭是整个廉国府里最小的一处轩馆,又坐落在最北角,所以建府这些年来竟从没小主子住在这里,即便是凝萱……和大伙儿乌乌泱泱的挤在小桃坞,大夫人也不会将她安置在这个地方。
此处人烟稀少,负责收拾打理的婆子更只有一个,早间收拾妥当之后也不知寻了个什么地方去偷酒吃。三少爷魏元辉跷着个二郎腿,躺在储波亭里的长条椅上,一手将小银鱼往嘴里塞,一手从地上捞起壶青梅酒喝的欢畅。
凝萱站在门口看的直笑:“三哥今日好清闲,难不成是专程请妹妹开喝酒?我可是斋戒中人。”
元辉直起身,大笑道:“你若没吃,怎知小银鱼味道绝佳”元辉一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凝萱坐下:“你是不是要和我娘往针线坊去?”
凝萱接过元辉递来的小银鱼的鱼碗,随意的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元辉神秘的一笑,语气颇为自得:“那妹妹可知,你们此番去是为何?”
凝萱将小银鱼嚼的嘎巴嘎巴响,泄愤似的大皱眉头:“叫我这个未来的便宜女儿去见见新太太呗,还能是哪一个”
元辉圆撅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凝萱:“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难的,你若当时站在老太爷面前,听他讲那些道理,保管三哥哥心里明明白白。”
元辉拨浪鼓似的猛摇头:“祖父有那个闲工夫,还是多教导教导大哥怎么读圣贤书的好,免得在我身上浪费功夫。”别看元辉是个男孩儿,只是老太爷偏心的厉害,几个亲孙子亲孙女,还比不上某些小戏子来的重要,也难怪元辉心中不满。
第五十八章 国丧(下)
元辉只当是祖父和凝萱说了些什么,便没往深处想,反而暗笑自己胡思乱猜,五妹妹又不是长春观里的道士,难道还会什么掐算之术不成。元辉从长椅上直挺挺坐起,两腿往上一盘,打横坐着,一拍对面的余地,示意凝萱也随着自己的样子坐了。
于是乎,兄妹二人中间放着个大海碗,你一口我一口,里面的油炸小银鱼以惊人的速度消失,不但如此,这二人话也没闲着,嘴皮子动的不比吃东西的速度慢。
“你不是托我帮你打听新夫人的事儿嘛,稍早和你说过两句,只是三哥能就力有限,打听来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信息。知道是吏部右郎家的庶出小姐,年纪偏大却始终没能成亲。当时咱们俩还觉得奇怪,妹妹说怎么就那样巧,楚牧的一个表姐就是吏部侍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