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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早干了,烟洛揉着衣角,不禁咬唇不语——她知道自己的反常。她的确被吓坏了,又惊又羞又恨又怕,才只想找一块可能的浮木,证明那一段羞辱对自己没有任何意义。与夜橪更加的亲密,用一种记忆,洗去另一种记忆,身心,是否就能回到坦然的最初?虽然她这么做,未尝不是在肆意滥用夜橪的尊重,她明晓得他希望得到她认真的抉择。
“对不起,我,我……”张口结舌的解释,被夜橪打断,刻意说的几分调笑:“傻瓜,我可是求之不得呢,只是怕明空那老和尚知道了会吓死过去,我们不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烟洛忍不住“扑哧”一乐,“连高僧也被你拿来取乐,作死!”
夜橪微翘翘嘴角,笑意很浅,顺势靠上烟洛的香肩,目光散落到一旁的“朱殇”上,堪堪定住。烟洛原本放松了些,这时候正好瞄见了夜橪的表情,心里一惊。每次他要夺人性命之前,都会有这种眼神。冷漠,无情,暗红似炭郁的焰。陡然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别杀他!”
夜橪没动,却似乎咬了咬牙,“什么?”
“别去刺杀赵光义!”烟洛慌乱的解释:“赵大哥已经处罚了他,况且,如若他那时没有犹豫,我,我绝对无法幸免。这件事就这么罢了,我不想再见他,赵大哥应该也不会再强留我,我们离开就好。”
还有一层原因,她不曾讲。赵光义还有好多年皇帝要当,如果历史不会改变,任凭夜橪武功天下第一能耐翻天彻地,他没有成功的机会!
夜橪气息一顿,“你为他讲话?”
“夜橪……”烟洛垂下长睫,锁住那个黑发少年子夜般深沉的眸:“你杀了他,所有的事也发生了,不可能抹掉一分。赵光义的武功得赵大哥亲传,在大宋也算数一数二,他不仅位高权重,还在暗中操纵了一部分武林人,上次我被劫,他们也曾出手。我们安生的归隐,何必再多生事?”
夜橪静默了半刻,冷哼了一声:“不是,你对他还不忍心吧?”
一语中的,烟洛微白了脸。平心而论,她虽恨赵光义轻薄侮辱,可毕竟大家相识多年,怎可能只存在怨恨?她不曾爱赵光义,绝决的态度不知刺伤他多少回。这一次,就算他们扯平了!即使不知道历史,她也不打算与赵家兄弟闹成你死我活的僵局,无论与赵大哥,或是光义,她都不想。
“洛洛……”
斟酌了片刻,烟洛淡淡道:“是吧,我不想他死!”她说了真心话。
夜橪一声冷笑,唇角的弧度却没勾出一丝笑意。
“夜橪……”烟洛推了推他的衣袖,“答应我,好不好?”见夜橪不理她,索性松松挽了发髻,回头来挥得珠钗莹莹,眼梢流过温媚:“我们早些离开吧!我不要钟隐的珍宝,不过这只簪子,以后会一直带着。你瞧插哪里好看?”
她的轮廓楚楚清丽,恳恳切切的看他,言语的甜蜜寓意令他的心莫名其妙的发软。夜橪有些泄气,抗议的瞪她一眼,别开视线。
烟洛哪容他继续固执,只是娇慵的磨蹭,持起夜橪的手,“快点!”
他的手触到满捧黑缎般滑凉的乌丝,心弦轻颤,恨了一声:“你傻啊,这样就放过他!就算如此,你以为那个混蛋会感激么?”
烟洛感觉出他口风的松动,顺从的窝进他怀里,髻也不盘了,却含笑把玩他们彼此纠结的发,编作一股,缠好又松开:“你不是说过,滥好心是我唯一的优点。”
倘若她这只傻羊没有阴差阳错救了夜橪这匹腹黑的狼,他们哪可能相处相知,互生情愫?虽然在古代待得久了,许多行为亦会被同化,可对她来讲,人的性命,决不可被随意抹杀。某些信念中根守的真理,不曾改变。
夜橪撇嘴。对于他而言,洛洛有时太过明亮了。而他对她的眷恋,早就超过了他所表现的程度。只是这个傻女子,竟然成日为了一大堆别的人操心烦恼。惹了事吃了亏,还不许他依了脾气去宰人泄愤,实在是令他又恨又爱又恼又怜。枉他自负聪明,却拿她毫无办法,谁要他已爱惨了她,还必须撑着不能让她知道,以免她太过得意或感到负担。
“夜橪……”她继续软语相求。
“不要以为就这样便算了!”他咕噜一句,烦恼的出力去抽她手中的发。被她缠住了手腕,月白云袖贴着玄衣冰丝纷纷垂落,玉环也一并滑落,发出美好细碎的摩挲。她似欲讨好,无意的贴近,不安分的身子又撩拨了他的神经,逼得他气喘吁吁一把扯过她,威胁道:“你再勾引我,后果自负!”
烟洛似乎这才察觉他身体的变化,慌忙往外一让,差点一骨碌滚下榻去。夜橪眼明手快拦住了她的坠势,却看见烟洛笑开来,云破日出阳光万点,她吐气如兰:“彼此彼此!”
他挑眉,洛洛的声调却变正经了:“夜橪,你义父那里怎么样了?”二人粘得很紧,她终归是察觉出了他刻意掩饰的一缕绷紧,不由得轻问道:“出,什么事了?”
夜橪迅速的想了想,摇摇头:“没什么,我义父想见见你,你可敢么?”
“啊?”
“可以么?”星眸隐隐盼望。
烟洛愣了一愣,应了:“你想我去,我便去!”
离开以前,如果这是夜橪的心愿,她应该替他达成。至于安全方面,她信任夜橪!
“那么,今日午夜,我来接你!现在你先回去好好歇歇!”他扶稳她起身。
“可是,我和师傅还没讲上话!”烟洛边走边不依的翘嘴。
“那个容易,老头是大夫,这两天可以光明正大和你来个偶遇,切磋下医术用顿素斋。你们机灵些,应该不会被怀疑。”
“还有,钟隐在这里太危险,你快帮我劝他离开!”
夜橪沉吟片刻,领她穿过了满苑佛凉,推开了钟隐的门,才低声道:“所以我们才要速离!”
烟洛总觉得他还有什么未说,神神秘秘的。钟隐已经迎上来,一阵好闻的雅香随身:“快回去吧,慧虚那边似乎有动静了。”烟洛只得匆忙颔首,与夜橪鱼贯钻进了窄窄的隧道。才刚关上隧道的门,就听到莲梦的呼唤:“小姐,午膳时候到了,起来用些么?”
她离开那暗门颇一段,才出声应了。心情开朗多了,自然也有了食欲。大相国寺的素斋非常有名,她又是皇帝的娇客,所备几样菜色味道自然精致。烟洛兴致大好,熏香素鸡,卷筒素蟹粉,吃得不亦乐乎。直到尝那蜜汁双球,红薯与水心萝卜制成,颜色红白相衬,回味甜香绵长。她偏爱甜食,于是连夹了好几颗溜圆光泽的素球,好吃的忍不住抿嘴笑。
碧歌见小姐的表情好不容易阴转晴了,忍不住卖了句乖:“小姐喜欢么?皇上吩咐过,说小姐爱吃甜而不腻的菜!我们就照着给这边的伙房提了,若是小姐中意,下顿再让他们做个一式一样的!”
齿间流香的酥软球体忽然就烫了舌,烟洛轻轻嘘气,强笑道:“还好,也不用专门去麻烦人家!”
赵大哥啊……她要走的事,却如何跟他开口?一时心中唏嘘,胃口也短了,草草用了半碗饭就搁了筷子,只说要到大殿旁闲散走走。不意外的,碰到了拄着拐杖的师傅。师傅难得的对她和颜悦色客套万分,两人作一见如故状。身边的侍卫搜了咎方之的身,见咎方之老迈,又听方丈大师保证说他是老友兼名医,也就不疑有它,退守一边,留了块清静地方给他们。远远的看着小姐一会儿活泼一会儿为难的样子,叽叽喳喳说个不住,也猜不到其中的根由。
烟洛自然开心,后来被师傅催着回去,还叮嘱她晚上小心。心思才稍稍忐忑起来,回到房中翻来覆去,堪堪盹着了,又被叫醒用膳。她似醒未醒,只说不用了。慌得莲梦又嚷嚷着要去请御医,烟洛只好叹气爬起来——有时候,别人太把你当回事,也真是辛苦的。她尚如此,估计赵大哥皱一皱眉,都有一帮人要怕的缩成一团,胡思乱想。所谓权及帝王,究竟也未必能想哭就哭要笑便笑,那个让人膜拜的位置,坐起来,舒适么,快活么?——整个晚膳期间她都在默默琢磨,不知不觉倒也吃进了今日的定量。抬眸瞥见了叶芯她们如释重负的表情,低下头似笑非笑,暗自叹息。
夜,渐潜渐生。几只春虫幽幽的浮在冷草里鸣叫,零零散散的,唤来包围天地的墨色。最终连呼唤者的喉咙都被压抑殆尽了,夜便稳妥的旋起一阵风,极有声势。烟洛潜开了众人,为防万一,还是用枕头堆了个躺卧的人形。又担心落雨,又担心晚上的碰面,自己歪在榻边,等了又等,等到几乎朦胧欲睡,忽然额头上一暖,带着她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