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鹿肇元吩咐完这番话,便挥挥手,示意仍旧半张着嘴正待再说什么的二师兄退下了。
他知道沐冰蓝的安危事关重大,但他这些年来,虽从萧清绝身上学来了一些运筹帷幄的皮毛,却始终学不到那份智者的胸怀。对于沐冰蓝,在骨子里,他还是同他的儿子一样,觉得是仇人的女儿,劲敌的郡主,犯不上为她付出太大的代价。
再说,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他们紫渊门就此拼了,也不肯再受这个他们不肯承认的朝廷的牵制惩戒。
所以,在沐冰蓝出发半日之后,门中派来追赶她的人才上了路。而路途坎坷,就算他们比沐冰蓝走得更快,到达崖下之时,也已是夜色浓黑,哪里还有沐冰蓝的身影?
就在此时,沐冰蓝已经渐渐行近崖顶。她早已运起夜间视物的目力,继续低头弯腰,细细寻找阴绝草。山林间夜气深重,乌漆漆的黑暗仿佛已经凝固为实体,影绰成沉睡已久的桀骜猛兽,好似随时都可能忽然被这不请自来的小小外人惊醒,喷喘着粗重而不满的锐啸纵扑而来。
再耽得片刻,山间就开始有一绺一绺的雾气升起来了,幽幽然从沐冰蓝眼前不断飘过,夜灵般诡不可言。浓雾蒙于茫夜之上,其黑暗程度已经渐渐逼近了沐冰蓝目力的极限,她此刻竭尽全力也不能再看清一草一叶,只能依稀辨得脚下狭窄的山路,两侧则模模糊糊的只剩下阴险的峭壁与诡异的树丛。探脚前行,往往忽然一个下坡突地冒出来,再往前看,就只见得一片深不可测的黑影,使人惊疑前方忽然路断,而自己若胆敢再踏上一步,就要跌入万丈深渊。
到了这等地步,沐冰蓝也只好放弃了这日的寻觅。自从傍晚上崖,她倒始终不曾发觉有任何鬼魂出没的迹象,如今想来,倒也有理。反正至少在今晚,她横竖也是找不到阴绝草的了,那镇崖守草的女鬼又何苦费一番周折出面干涉呢?
行至崖顶最高处,沐冰蓝站定脚步,放眼四顾,准备找一块避风之处过夜。
如此极目望去,她忽然发现密林深处似有灯火闪耀,心下登时一喜,便朝着那个方向小心行去。
那团灯火一点点靠近,也一点点明亮起来。沐冰蓝渐渐辨认得出那是一座宅院,在林中辟一块空地建起来的,粗简扎成的木篱立在径埂边,将两片无边无际气力无穷、足可茂密生长肆意扩张的树林将将束住,留出一条生路来。
看这宅院的情形,与其说那是阴宅鬼屋,倒是更易让沐冰蓝想到隐居深山的高人。小鬼无心,只有胸怀万壑的侠士,才有勇气住在这样的地方,也只有他们,才有福气承受这般雄峻的自然!
沐冰蓝轻轻推开篱门走入院内,最后停在主屋的大门前拍了拍门。等了一忽儿之后,犹未听见应答,她便又握住门环扣了扣,随之朗声问道:“屋里有人吗?路过之人,前来借宿,请好心人开开门!”
她如此说了三遍,门终于应声而开。
第17章 墓冢疑径
门打开来,站在沐冰蓝眼前的是一名中年妇人,一身蓝底白花粗布短衣,发间别无饰物,看起来朴素得紧。然而仔细看她眉目之间,竟有一种柔美姣好之色,泛着一层掩不住的光华,正自静静流淌,而她只无言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便有一段高贵风流的韵致,迫人而来。
她看见沐冰蓝,脸上平静无波,也不作声,只默默地瞅着她。
沐冰蓝只好又开口说道:“打扰大娘了!我是过路之人,恰经此处,天黑雾重,无法前行。大娘可否好心收留一夜?我明日一早便即上路,绝不敢多加叨扰!”
沐冰蓝原本有心向这位妇人直陈寻找阴绝草的来意,以便打听消息,节省工夫。但她一看这妇人的装束,忽的又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那白衣人、或白衣鬼。
至于自己的身份来历,她亦不敢贸然说出,以免对方倘若真是守草之人,又恰同紫渊门有甚过节,那便难免要弄巧成拙了。
惟今之计,须先求得留宿,再在对方的言语行为间小心观察,初得定论之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沐冰蓝便这样汪着一双灵闪闪的大眼睛,仰头楚楚地望着那中年妇人。妇人听她说罢,仿佛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往旁边一让,简短地说道:“进来吧。”
她的声音煞是清冷,向门外的寒夜里直扑出来,如同山妖呼出的凛冽阴风。但她即便真是山妖野鬼,既然应允了请求,便是好意,沐冰蓝无所畏 惧“炫”“书”“网”,只万般欣喜。她常年身着男装,又只同男子相处,此时也不多事,便循男子之礼作揖道谢,进得门来。
那妇人把她延入门内之后,便不再多看她,只淡淡交待了一句:“厨房里还有些吃的,你若饿了,自己去添来用便可。我独居多年,并无多余床榻。厨房柴堆,厅堂桌椅,随你喜 欢'炫。书。网'哪里便宿在哪里吧。”
这并非好客主人的姿态,但沐冰蓝也不去和她计较,当下又答应着道了谢,便看她款款行去,没入一帘翠纱之后,便再也不见人影。
走了一天山路,此时的沐冰蓝确已饥肠辘辘。她便自去厨房取了些干粮,就着缸中清水吃饱喝足,四处看了看,决定拢一拢柴堆凑合一夜就好。
她就这样和衣躺下,便立即觉得四肢百骸如同灌进了熔化的铅汁,温暖而沉重,实在是累得狠了。一旁炉灶里,还有微温的几星余火,时而噼啪作响。
须臾之后,沐冰蓝便即沉沉睡去,入眠香甜,酣畅无梦。
睡了不知多久,沐冰蓝渐渐开始有了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尖锐,一片一片麻丁丁地向身上、尤其是四肢关节,遍覆而来。她越来越不舒服,开始尝试着想要醒来。
睡觉原来也是需要专心的。她这么一分神,就无法再睡得实沉。身上的感觉又清楚了一分,她渐渐明白过来,这是冷。仿佛就敞开在露天处,她原本的体温迅速流失,寒冷的感觉变成棉被,厚厚地压了上来。
第二个醒过来的便是她的耳朵。沐冰蓝开始听见有啾啁的鸟鸣,似乎就响在极近的地方,听起来不似有墙壁门窗的挡隔,顺畅无阻。
她皱了皱眉头。寒冷加上吵闹,这已经不是睡觉的地方。
再过得片刻,她用了用力,总算把眼睛睁开了——
眼前已是晨光初放的拂晓,约摸已是卯时了。入目是一片斑驳繁茂的树叶,晓色撩开叶缝游了过来,淡柔的白色,像化开的凝霜,沁冷透心。
——树叶?沐冰蓝的脑子空白了一瞬,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我怎会睡在树下过了一夜?昨晚……
慢慢回注的清明终于让她想了起来:昨晚我不是借宿在一位大娘家了么?
她骇然一惊,翻身坐起,举目四顾,才发现这是一片树林,看起来倒是和昨晚那位大娘家屋外的重重密林不无相似。
只是,那座林中院落已经不见踪影,此时正静静伏在沐冰蓝身侧的,是一座荒凉的坟包!
沐冰蓝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用手臂撑住身体迅速一挪,退到离开那座坟墓更远几尺的地方去。
定了定神,缓一口气,她站起身来,绕到墓前,见有一方石碑,上书寥寥数字——
苏氏蕙珏之墓
难道……这座坟墓,就是我昨晚投宿的人家?!
一股阴森森的寒气丝丝缕缕从沐冰蓝脚底蛇行着向上爬来,如同一组冰凉的绳索,瞬间就将她五花大绑,使她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尽管两年多前在靖忠祠内那场惊吓,使得她于大病一场之后,竟在噩梦的拷炼之中驯服了心魔,从此不再惧怕鬼魂。然而平日里见到的鬼,都是师父师兄们于驭鬼术实演当中招来的,如这般毫无准备之下不期而遇,于她还是头一遭。
早在来莲迦山入紫渊门之前,沐冰蓝也曾听过看过些鬼神故事。其中有一类,说的便是如她此番的遭遇。故事中人往往是赴京赶考的文弱书生,孑然一身在荒野里逢夜投宿,而收留他的这户好人家,总不免好酒好肉地款待于他,令他酒足饭饱之后,酣然睡去。然则次日醒来,书生便会发现自己露宿在外,而头夜灯火辉煌的豪宅,已经变成古墓香冢,至于自己吃下的东西,更不知是何等冥食。
如今,这样的传说竟让沐冰蓝亲身遇上了么?
初时的惊骇过后,沐冰蓝忽然意识到,此时再怕又有何用?而事至如此,又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如果昨晚真是误入阴宅与鬼同宿,那么最危险的也是在当时,而非已经天光大亮、一切鬼物归于地府、原形毕露的现在。
而假若在最危险的当时,这座坟墓的主人尚且好心收留、未行加害,那对方也是善良之鬼,怕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