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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修王妃的命运只是这大千世界里一个小小的例子而已,我们会为了她而诸多感慨,也不过是因为她正好叫我们看见了,而那些我们所看不见的、很可能更为糟糕的事情,真不知还有多少。这也许就是天数运行之常吧,谁也避不开躲不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人生在世本来如此。
你觉得是你毁了静修王妃的一生,这只是你一时善感故而对自己太过苛责罢了。你现在还陷在里面,不如索性放一放,等过几天,你心里平静了些,再回过头来想这件事情,到那个时候,你大约就能看得更清楚些。
至于现在,你倒不妨这么想:你每天走路吃饭,也不知伤了多少飞蛾蝼蚁的性命,改变了多少条生命一生一世的运数,若是个个都要伤感一番,怕是你也没工夫再做别的事了。
更何况,你自己也是活在这世间,也被种种因缘千丝万缕地牵系着,在你自己的不知不觉间,你的命运或许也被改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自从和江行云一起调查那件案子,沐冰蓝和他不知说过多少话,然而两个人之间,却从未有过如此深入交心的谈话。他对她说的这些,倒真是她自己从未想过的,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很聪明,却还没有走过足够的路,去成长出博大的智慧来。
而江行云好歹年长几岁,又是才至榜眼,他这朴实无华的一番劝解,就如同一线微光从她心头熨过,绉起一片微澜。
他最后提到的这些话,也让她想到了他们俩的命运,还有江胜雪的命运,又何尝不果真也被改变得千疮百孔了呢?江行云失去了他的秋萝,而她则注定要在这小小一爿屋檐之下,日日思君见君,共饮一江水。
只是永远永远也不能,与君长相偎。
这个念头使得她对江行云生出了一片同病相怜之情,就好像他们俩原就是一对一命同根的兄妹那般。她不禁抬起眼来,脉脉地看着他,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轻轻一动,就同他不知何时也寻觅而来的另一只手握在了一起。
江行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扶在她肩头的那只手掌稍稍一用力,她便靠在他的怀里了。
“蓝儿……”
他是书生,他的怀抱并不十分宽厚强壮,却别有一股竭尽全力的温暖簇拥之意,让沐冰蓝觉得安全而舒心。她靠着他,安然地放松了身体,忽然觉得这些天、或许甚至是这些年来,她以一个小小女孩的娇躯,承担了这么这么多的事情,真的很累——她早该觉得累了呵!
她有些支撑不住地闭上眼睛,想要放空思想,好好歇息一会儿。倦意刚刚在脑中合拢,她却忽然听见他无比温存的一声低唤。
这让她立即醒觉,身体动了动,想要赶快逃离他的怀抱。
江行云敏感到了她的动作,双臂顿时加大了力度,想要牢牢地禁锢住她——
“哥哥,嫂嫂……”
江胜雪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
江行云的动作一僵,力气便有些松懈,沐冰蓝趁机挣脱了他,俩人回过身来,脸上都火烧火燎的满是尴尬。
江胜雪低着头,并不抬眼去看他们,也没有让他们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他声音有些呆板地说道:“已经开饭了,父亲母亲请你们过去。”
江行云清了清嗓子,语调已经恢复如常:“好,我们这就去。”
第104章 伴君出游
四位世子走了之后,春天也就一点一点地绽放了出来。
在因为少了一两日而格外显得转瞬即逝的二月里,雪渐渐融化成雨,天空便在湿漉漉的沉重里一天天地阴灰着,而后的整个三月,就在这满天不温不凉的厚重的湿气里一点点地沉下去。
到了三月向四月的交接之际,乍暖还寒,阴雨也总是忽来骤去,每一点的变化都能在人的心肠上引发或多或少的那么一点牵动。
自从那天撞见江行云和沐冰蓝的亲热姿态之后,江胜雪又开始酗酒,只是不曾再发生过错手打人的事件。
沐冰蓝一直在悄悄猜测,为什么那一次会是他来请他们俩去吃饭呢?这不应该是下人的事吗?
她历来都是快要到开饭时间就已经主动过去帮着张罗了,那天是因为凌菡沅的事情,生平第一次误了饭点,所以她都没有机会知道,江胜雪的那次亲自出马,到底是出于某种规矩,还是仅仅只是巧合。
在心里某个隐藏的角落里,她想要知道江胜雪那天是不是特意请命而来,只为了赢得某种机会——比如说,在饭桌之外,也能多见她一次的机会。
然而这个问题,她也许是永远也不能知道答案的了。在那之后,江胜雪不曾再在不必出现的场合里出现过,甚至在饭桌上,她也再不曾感受到过他的目光,哪怕只一次、只一刹那也好。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了四月初,春意已经很浓了。就在这个时候,衍忱颁了一道圣旨,邀请江启源一家五口随他外出郊游。
邀请江家随驾春游的圣旨当中说明,这既是为了感念江启源与衍忱之间的师生情份,也是为了嘉奖江行云夫妇在静修、绍阳一案中查办得力,至于江胜雪,他两年来随侍御前,尽心保驾,自然也是要大为嘉赏的。
接到圣旨之后,沐冰蓝略微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提醒衍忱,在紫渊门被尽皆剿灭之前,他贸然离开天龙紫气最为密盛的皇宫实在有些不妥。
但再一想,她又决定还是不提为好。保护皇上的安全,这是他们做臣下的职责,不可推托到皇宫这死物之上,更不能因此而剥夺了皇上外出踏青的乐趣。
所以,她只是在出发之前带妥了一应降妖伏魔的物品,以防万一。
郊游的地点在上都城外的春晓湖上。这面湖水恰在京城的正南方,每年春来,这里的花草树木,飞鸟游鱼,总是最先知晓的,故而得名“春晓”。
这日天气还算不错,淡淡烟濛的天空是浅浅的蓝,春天的微云轻轻舒卷,轻逸而闲适。湖面在零落雨滴的撞击之下,轻漾着细细的涟漪,那一派娇嫩柔婉的情致,好不温煦缱绻。
春晓湖心有一座小小的人工岛,是轩慕朝开朝之后才建起来,供人们前来享受四面茫茫皆大水、天地徐徐唯清风的景致的。
这座小岛由一列石砌的栈桥与岸上相连,这列栈桥九曲十八弯,繁复中不失秀美。衍忱看了江胜雪的护驾安排之后,只许他留下一小队人马守在桥头,以免不知情的人前来打扰,至于湖上的船只,也仍由着他们就是。
他们一行人天蒙蒙亮就出发,来到此处也巳时已迟,大家都有些腹中饥饿,便早早地在岛心的凉亭内摆出糕点茶果来,再补一顿早餐。衍忱这日兴致极好,只穿一身轻便的青色长衫,看起来如同一位官家贵公子那般儒雅脱俗。他说说笑笑,再加上江府一家人中倒有三个都同他颇为相熟,大家很快也都放开心怀,无拘无束地畅谈起来。
不过赏春归赏春,谈天归谈天,江胜雪和沐冰蓝还是始终暗暗警惕,时时留意着过往的舟船。偶有稍向岛上靠近过来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展开目力,查看船上的人外貌上是否有所可疑。
一顿点心吃完,一切还算平安无事。江胜雪和沐冰蓝都略微放下心来,这才将大多数精力放到倾听大家的谈话上去。
衍忱正在同江行云讨论一些历史考据上的问题。大约是因为刚才谈到了情魅咒,说到此咒是用一些所谓“红颜祸水”的女子幽魂中的怨气炼成,衍忱便想到了一个人,随口提到:“不知道那位致使天厉朝覆亡的妃子蘅芜,她的怨气是不是也在这枚情魅咒里面。”
沐冰蓝和江胜雪一听此言,不约而同地微微一震。他们抬起眼来,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千情万绪,却只能无语凝噎。
在座这些人当中,江胜雪是衍忱的贴身侍卫,而沐冰蓝在衍忱以下身份最尊,所以他们俩各坐在衍忱两旁,在一张长条石桌上,正好面对着面。
在这世上,除了当年炼制情魅咒的人之外,大概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蘅芜的怨气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里面的了。
遇见蘅芜的那个晚上,正是他们俩初初相见的时候。那时的两个人,一个情愫暗生,另一个心清如水,谁又能想到在不到两年之后的此际,他们却落到如此相对无言惟止心伤的境地呢?
江行云听衍忱此问,便笑着看了看沐冰蓝:“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郡主有答案了。”
沐冰蓝听他把话头抛给了自己,却不欲提起曾经遇见蘅芜魂魄的事情,便开口答道:“这个答案我却也没有,那咒囊中只是存了怨气而非魂魄,怨气提出来之后就无法分辨来 自'炫*书*网'何人了。”
衍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