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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成安笑中带泪的道:“雨楼,你真的一点都没想过吗?”他拎起妹妹的肩膀,把她拽到屋内简陋的梳妆台前,拿起上面的手镜照在她脸上:“你看看你,再看看我!再看看雨堰!咱们长的像吗?有一个地方长的相像吗?你每日梳妆的时候,就没想过,呀,为什么我的哥哥和妹妹长的那么普通,为什么我这么天姿国色?”见妹妹双目腥红的看着他,卓成安一阵阵心痛,将手镜一扔,扳住妹妹的肩膀,晃着她道:“卓家好吃好喝养育了你这么久,现在需要你了,你是不是也该为卓家做点什么?”
卓雨楼低着头,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许久才仰起头,含着眼泪道:“……你那天,还为了避免夏宣调…戏我,而把他赶了出去了……”
卓成安引袖擦掉鼻水,笑道:“那天是我傻,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那么做。对了,你怎么回来了?你伺候国公爷了吗?他说什么?”
“你!你不是人!”卓雨楼扬
起手,便是一巴掌。待打完了,她却觉得挨打的像是她自己,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她扶着梳妆台,慢慢蹲下了身子。
卓成安捂着脸颊,愣愣的站在那里,忽然扑哧一笑:“……我谁都救不了,这么窝囊,何必做人!”低着头阴森森的咯咯笑着,他指着雨楼眼泪都笑出来了:“他们明明说一万两就够的,现在居然还要五千两,我哪里有五千两给他们!我不值钱,雨堰不值钱,只有你,只有你,被我们卓家养大人的弃婴值钱!”忽然语调一转,无限悲凉的道:“可你是我妹妹……我……我……”
这时听到屋内吵闹声的雨堰在外面不停的敲打门板:“哥哥——姐姐——你们开门啊——”
卓成安被小妹妹的哭喊声,唤回了神智,对雨楼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便猛地的打开门,蹿了出去。雨堰被哥哥撞到跌坐在地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有一种预感,如果大哥离开,便难相见了。她爬起来,哭着追出去:“哥——哥——”
雨楼理了理情绪,走出门抱起妹妹,安慰道:“大哥心情不好,叫他静一静。”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脑子也很乱。雨堰抽抽噎噎的哭着:“他干什么去了?外面下着雨。”
“……他没事。”雨楼和妹妹回到屋内,把大哥买回来的饼热了热,填饱肚子。和妹妹相拥而眠,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天亮后发现大哥还没回来,说真的,她现在也不想见他,于是没回来便没回来吧,和雨堰生火做饭,照样过日子。关于哥哥说的,她不是卓家的孩子,这个消息其实给她的冲击并不大,因为严格意义上,她本来就不是卓家的女儿。
连续几日,大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几乎日日去护城河边看,没有他,松了口气,可同时又不免担心。半个月后,卓雨楼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大哥无法处理纷乱的形势,干脆逃避的离家而去了。
本以为自己掉进了地狱,没法再倒霉了。却不知地狱有十八层,她还有得熬。
好在夏宣遵守了诺言,对她死心了,在此后的两个月内,没有任何人骚扰过她。所谓债多了不愁,麻烦多了,就麻木了。她每日照顾妹妹,生火做饭洗衣,做绣品卖钱,忙的倒床就睡,睁眼还要忙,苦恼那种浪费时间的东西,她早就抛之脑后了。
大哥一走。和外界的联系全部中断,她甚至不知该去哪里打听父亲案子的消息,每次去衙门,都被衙役拿水火棍往出
赶。
到了九月,天气转凉,卓雨楼卖了绣品,攒了点银子,盘算着贿赂狱卒,把做好的棉衣给父亲送进去。这时,她忽然听到院门传来急促的敲击声,在一旁跟她一起坐针线的雨堰,一下子蹦起来:“一定是大哥回来了——”
卓雨楼将针线撂下,呆呆的坐着,哥哥进屋后,该跟他说些什么?
突然听到院内雨堰大喊了一声:“你们是谁?”
雨楼忙赶了出来,见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胖捕头,背着手笑呵呵的看她:“卓雨楼?”瞥了眼她的妹妹:“卓雨堰?”向屋内眺望:“还少一个吧,你们的哥哥呢?”
进屋探查的衙役跑出来禀告:“屋里没人。”胖捕头一啧嘴:“先把这两个锁了带回去,跑不了卓成安那小子!”话音一落,就有人来抓卓雨楼,把她往门外推搡。
“……为什么抓我?要带我去哪儿?”
胖捕快笑嘻嘻的打量着卓雨楼:“去哪儿?说真的,小爷我也不知道。你命好的话,分到王府侯府,凭你的姿色,能混到好日子。命不好的话,到南北二京教坊司做官妓……呵呵,说不定咱们还能再见。”
卓雨楼明白了,痛苦的问道:“我爹的案子有定论了,对吗?我们……”
胖捕快答的爽快:“没错,案犯之子发配充军,案犯之女收入官府为奴。”
如果地狱有十八层,她现在落到哪一层了呢?
☆、第六章
雨楼抱着妹妹缩在屋子的角落里。虽三餐有人定时来送,不至于饿肚子,可是看着和自己在一起待在屋内的案犯亲属越来越少,心中愈发不安。这样的不安就像在腹内养了一个小虫子,日子越久,虫子越大,最后噬心蚀骨,叫人难以忍受。
她从其他人口中断断续续知道了牵连父亲的案子本来出现过曙光。几个商户凑齐了银子,得到京里来的督办官的承诺,说可以从轻发落。可就在月余前,忽然变了风向,皇帝接到弹劾腐败包庇的奏折,勃然大怒,不仅要严惩这些盐商米贩,连京城来的督办官也被收拾个七七八八。
继任的官员不敢再贪赃受贿替这些人开脱,该如何治罪便如何治罪。不仅案犯本人被如实定罪,连家属都受了连累,罚为官奴。雨楼不胜唏嘘,就算哥哥当初凑上了银子送给当时的官员,这会也打了水漂。
和同命相连的其他可怜人在一起,她才知道,罚为官奴的女子们,能进个清白的府邸做奴婢,已是不易。几个重犯的家属,知晓要被罚入教坊司,当日撞墙而死。
这样的传闻增加了恐怖的气氛,所以每当有衙役提人的时候,每个人既担心提到自己,又担心自己被剩下而被胡乱的扔进比教坊司更不堪的地方去。
她能去哪里呢?她明知道猜测无用,可还是忍不住去想。
这一日,负责点数人头的小吏拿着花名册又走了进来。这个人,她认识,不是负责往教坊司提人的,她不觉眼神期待的看着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小吏翻开花名册,巡视屋内所剩不多的人,喊道:“卓雨楼!”待看到在角落里缓缓的举起手,揽着妹妹站起来的雨楼,自言自语的笑道:“难怪,难怪。” 说完,在花名册上画了卯,吩咐跟随而来的左右侍从,道:“把她带走!”
“只有我?”她焦急的看着那个小吏:“我妹妹呢?”
那小吏仿若没听到,只低着头翻看花名册。这时仆役已经走了上来,强拽着她便往外走。她明知道抵抗无效,仍誓死不从,朝那小吏看恳求道:“您行行好,别让我们姐妹分开。”不等那小吏回答,拉扯雨楼的一个仆役见她不老实,上来就是一巴掌,只打的她眼冒金星,半边脸酥麻,引袖一擦,见了血迹。
雨堰没命似的哭喊:“姐姐——姐姐——”但被人拦住,到不了雨楼跟前。
“啧!”小吏把花名册合上,朝打人的仆役狠道
:“这个娘子你也敢打?!打坏了这脸,不光你我吃不了兜着走,连咱们大人都不好做!”那仆役憨憨的道:“她不听话……”
雨楼顾不得疼,求那小吏道:“您行行好,让我带上妹妹罢,雨堰不能离开我!”
“行了,行了!”小吏再度翻开花名册,瞅了几眼,对雨楼虚笑道:“带上你妹妹肯定是不行的,这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只能告诉你她分去了一个还算书香门第的府邸,担心她,不如担心你自己。”
雨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的喊姐姐。雨楼听了小吏一席话,自知团聚无望,只能安慰妹妹:“雨堰乖,只要姐姐活着,早晚去找你……你等姐姐……”雨堰小手擦着眼泪:“雨堰等姐姐。”
这情景看的其余几个剩下的罪犯女眷不胜唏嘘,联想到自己不禁纷纷落泪,一时屋内呜咽声哭泣声四起,听的那小吏十分不耐烦,一挥手:“好了,快带出去!”
押解雨楼的两个男子,道了声是,推推搡搡把她带了出去。
出了关押的屋子,到了这办事的衙门门口,她被交由两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彼此间没有废话,她默默的爬上马车,随他们离开,至于去哪里,她唯有听天由命。走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马车停下,接她的家丁掀开帘子,朝她指了一个站在门口候着的壮实婆子:“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