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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知道了。”我应了声,就倦然地让那名传话的太监下去。
良久,我看着曼立在紫棱雕花长窗前的女子,清丽如琼苞栀子,毫无一嗅尘世的气息,宛若迎着清风玉露而徐徐盛绽的一枝纯白的木犀花,不是容颜倾世的惊艳,但柔静自若中别具一种灵透与出尘。
“娘娘想听婉辞以前的事么?”灵犀情绪略略平复了些,她身子微倾,手掌托着窗台,一头青丝墨色若水波漾漾,宛转地流泻在骨骼玲珑的肩膀上,她的声音悠悠绵绵,“记得我以前跟娘娘说起过,我自出世就被相师批言是克父伤母的大凶命格,因命犯不详而遭到父亲的厌弃。其实这不过是用来应付外界的托辞,而他厌弃我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我并非他的女儿。”
我默然地听着,绿云盖顶,对于任何一个鄙陋的市井男子而言,都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更何况上官这样的士族,上官御史明知夫人与他人私通款曲,甚至生下子女,因畏 惧“炫”“书”“网”王家煊赫权势而不敢将其休弃,但心中的愤恨和恼怒可想而知。灵犀对她的养父仅仅以“他”称之,想来与其的感情淡漠至极。
“一直以来,他对我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嫌恶,他不准我留在上官府中,所以将我远远地扔在道观中,并且严禁任何人来看我,尤其是母亲。母亲因思念情苦,曾来道观看过我几趟,回回都是小心翼翼地瞒着府上。我一直觉得奇 怪;书;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自己父亲这样厌恶。记得小时候在道观中,年幼的我每天每夜地都在想,是不是我不够好,不够听话,不够聪慧。所以我努力地读书识字,练习女工,道观中除了道教经文,其余书籍甚少,我就缠着那些读过书的姑姑教我,至于琴棋书画,只要是能找到的样样都学。每回母亲来,尽管相聚的时间短暂,我都会满怀急切地问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到府上与家人团聚,就像一个正常的士族女孩子,让家族庇护着在香闺中无忧无虑地长大,可是母亲却被我越问越悲伤,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哪怕我再好,再听话,再聪慧,都不可能改变他对我的态度,除非我能改变我身上的血统,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灵犀喃喃地道,她双眉深凝,“我的母亲是上官家的正室,可是饱对母亲一直恶劣,甚至动辄打骂,母亲虽有正室之名,但在上官府中的地位却连侧室都不如。府邸中不乏势利之人,他又放任不管,后来连最卑贱的侍妾都敢对母亲百般刁难,任意欺凌。她活得很苦,在上官府中的每一日,都像是在炼狱受着无尽的折磨。”
“可是……”说到这里,她平静的面容轻微触动,如同柔弱的花瓣撑不住露珠的重量,“王氏明明知道母亲日日受罪,可是对此却是不闻不问,当时王氏的势力尚是鼎盛,上官与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只要王氏肯出面,上官没有过于放肆的道理,可是王氏,我母亲出身的王氏,仅是冷眼旁观。”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灵犀紧紧地捂住嘴唇,身体贴着墙壁缓缓地朝地上滑去,她此刻的神情惘然而无助,抱着双膝坐下的模样如同迷茫失措的孩童,在伪装的铅华洗尽后,露出最纯粹的本质,她颤声问道;“王氏之中是谁?都是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啊,他们硬生生地拆散了她的一段良缘,将她强行嫁到上官氏,之后就撒手不管,任她自生自灭,这是亲人能做出来的事吗?这是族人能做出来的事么?”
“你恨林家,难道也恨王氏?”我静静地问道,想起先时听到她和太后的谈话。
“怨过,但是不恨。”灵犀此时落落直起身,面色雪白,衬得眼角一颢堕泪痣愈加皎皎漆黑,恍若刚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惘然无助,迷茫失措,都不是她,而是我的错觉。
她时而哭,时而笑,时而凌厉,时而忧伤,那些说出口的话,时而字字句句真切感人,时而却是矫揉造作到令人憎恶。一如她的性格亦是复杂,比谁都清纯无害的一袭容颜之下,却覆盖着比谁都诡谲难测的心机。
冷风浸透着漾漾的湿意扑面而来,眼神触及她眼角的一点黑色,我兀地想起扶乩曾说过的话,堕泪痣主不祥,而此女眼角之堕泪瘴圆润饱满,墨如点漆,深入肌理,通达血髓,恐怕是祸乱之兆。
“因为我的母亲不恨,所以我也不应该恨。”灵犀轻点着腮畔莹白的肌肤,忽地展颜而笑,淡淡说道。
我想说话,到唇边却是蓦地噤了声,心中一时的惊愕难以言喻。慢慢地静下心来,我可以想象得出灵犀自幼生存的环境,被围困在四面冰冷的高墙中,唯有母亲是一缕慈柔的光辉,微弱却坚定地拂开阴霾落在她稚嫩的身体上。孤独而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能给她温暖,唯一能得到的爱与呵护全部来 自'炫*书*网'她的母亲,她从小的意识里就仅有她的母亲,那近乎是类似于一种信仰的存在,所以,上官夫人临终时让她报仇,她毫无质疑地顺从了。
灵犀索来 自'炫*书*网'视甚高,见到容貌谋略皆属上乘的紫嫣时,生出雄竞乏心是一个原因,但泰半是受到其母的影响。
“你跟她很像,看到你就像是看到当年的她。”我声息清浅地自语道,仿佛弹走素衣上附着的轻尘。
“胡说!”灵犀听到这一句,霎时怒容显现,“我怎么可能会像慧妃,她最终还是败在我手里了,她根本不配跟我相提并论!”
我眸心澄静如水,看着面前骄横跋扈的女子,依稀想起三年前在金莱城中的医馆初见时,那个顾自坐在青石台阶上嘤嘤哭泣的少女,刚刚长成的年纪,梳着双鬟,装束清雅。泪眼迷蒙地抬起头的刹那,令人不禁感慨,如此古朴破旧的院子里竟有这样一位标致俏丽的小姑娘,她眸中蕴着纯然之意,让人看一眼,就会犹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毫无设防的感觉,仿佛在她的纯然面前,甚至动用任何心机都是卑鄙的。
想到这里,肺腑中抽生出一丝一丝凛冽的寒意,那时的我,又怎么想得到呢,就是这个当年看似娇弱单纯的小姑娘,居然能在日后一次一次将我逼进险地。
“但你要杀紫嫣,绝非易事。”我立在窗前,朝她冷静地说道。
“到了眼下这一步,娘娘能否自保都是未知之数,何必还要再处处护着慧妃?”灵犀轻掩珠唇而笑,她身上湘黄色的裙衫密密的绣满杏花,含粉凝露,附在衣袖群裾上一枝一枝明艳若刚刚采摘,行走间光泽潋滟,她朝我走近一步,意态慵慵轻佻,她昀声音细细幽幽,可是落在我耳中却是一清二楚,“娘娘记得么?婉辞以前就怀疑韶王的伤是三分实七分虚,今日出手一试,果然不出所料。如果婉辞将这事告诉皇上会怎样?”
我眼波顿时惊得摇曳一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脑海中隆隆地想着,绝对不能让奕槿知道他武功尚存的事。
灵犀低低而笑,接着说道:“那些谎报韶王伤势的太医会得到怎样的处罚,想必娘娘是不会关心的,那么韶王呢?他现在能担得起一条欺君之罪么?”
她再次掩唇而笑,说道:“婉辞先时错估了一件事,皇上想必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信任婉辞了,但是婉辞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所以现在还不能失去皇上的信任。既然做错一件事,必然要用另一件事来弥补。”
灵犀露出些微幽怨的神色,索手抚上一侧空无一物的耳垂,她音色娇脆地嘟哝道:“韶王哥哥真坏,出剑时一点都不留情,他就不怕把人家的整只耳朵都削了下来,还把人家最心爱的坠子打坏了。既然如此,也就休怪婉辞不替他遮掩了。”
“上官婉辞!”我顿生激恼,看着眼前这张清丽脱俗的面孔,下意识地抬手就要一个耳光给她剐上去。
“娘娘。”灵犀轻喝一声,她的武功无疑高出我很多,五官的反应亦是灵敏无比,手掌刮起的风还未触到她的面颊,就被她一把掣住我的乎腕。
“婉辞,你还真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阴毒的。”我的手掌离她的脸仅有一寸,可是手腕被她牢牢钳制住,根本再也无法靠近一分。
一片冷寂的对峙中,她依然面色如常,仿佛毫不费力地,就挡下了我近乎用尽全劲的一掌。我不由暗中惊异,灵犀是为女子,竟有般超乎寻常的力气,看来清虚子唯一嫡传的女弟子,一身武功确实不容小觑。
“娘娘,您出手还不够快。”灵犀嗤然一笑,如是挑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