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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容笑了笑,她垂下双眸,轻声说道:“建康的女郎不同于别地,她们家世不凡,性情也傲,喜欢显示自己的独特。妪,除非满城都出现了同一式样的衣裳,不然,我们仿不得。”
平妪愕然地张着嘴,好一会,她才喃喃说道:“竟是这样?幸好女郎知晓。”
这时,外面传来尚叟的笑声,“敢问老丈,罗巷在哪个方向?”
尚叟问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管事样子的胖子。这种人经常与各路人物打交道,相比起别的人来,往往见识要广些。
听到尚叟的问话,那胖子转过头来。他朝着几辆马车瞟了一眼,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后,漫不经心地朝着东方一指,“往那边走,一直走到尽头便是罗巷。”那语气那神情,是相当的轻视和不耐烦。
尚叟一怔,目送着那胖子大摇大摆地离去。
一个仆人不高兴地说道:“这人也是的,只是问个路而已,怎么这么个表情?”
仆人的声音一落,陈容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不要说了,我们走吧。”
仆人不知道,陈容却是知道的。建康的街道,喜欢以巷命名。不管是名门世家,还是普通庶民,都喜欢扎堆。也就是说,在建康混得久的,一听到你住在哪个巷子,便会知道你的身份如何。而罗巷里住的人,明显够不到那胖子需要结交的档次。
车队继续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平妪突然叫道:“那,那些人在扔什么?”
众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却是一处高门华第的小侧门外,一个仆人驾着马车走了出来,然后,他在侧门外的一个小斜坡处停下。停下后,他把装在马车上的竹筐抱下一个,一直把五个竹筐全部抱下后,那仆人把竹筐朝着坡下一倒。
而令得平妪惊叫的,便是那倒出来的东西。那东西,白生生的香气扑鼻,里面夹着肉和菜,竟是大白的米饭!
众仆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惊叫声。
他们的叫声,令得那仆人回过头来。那仆人抬了抬小帽,朝着陈容的马车瞟了瞟,只是一眼,那仆人马上眼白一翻。只见他一边把竹筐扔上马车,一边骂道:“乡巴佬!”
他的骂声是特意提高的,平妪等人都听得个一清二楚。可这时刻,他们还处于怔忡中,显然万万不能相信,在南阳城中可以救命的粮食,在这里竟然是垃圾。
马车还在向前驶去。
马车中,陈容只是瞟了一眼,便清声说道:“别看了,你们要记住,这里是建康。”
她的声音一落,平妪马上转过头来,大声赞道:“女郎真真聪慧,原来那粮粟在建康,真真是无用之物。”
平妪的声音一落,尚叟也说道:“是啊是啊,幸好听了女郎的。”
在准备离开时,陈容的粮食还剩下近三车,依众仆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带上路的。可陈容却坚持要尚叟处理掉。于是,那三车粮,全部换成了南阳城中不值钱的金钱玉石等物事。
一下子没有了粮,众仆的心中实在不安。因此,这一路上,他们每次看向自家的车队,便在心中嘀咕陈容几句。要知道,他们这次带来建康的,共六辆马车,陈容坐了一辆,装她的私人用品用了一辆,还有一辆是供众仆轮流休息的,剩下的三辆则是空车。而这空车中,原来装的都是可以保命的粮食啊。
这时,一个仆人叫道:“罗巷。”
众人一看,果然,前方三百步处,一块石碑上用行书大大地写了‘罗巷’两字。在这块石碑的旁边,则是巷道的入口。
到了罗巷了。
众仆大喜,连连驱动马车,朝着巷子里面奔驰而去。
车队一冲而入。
转眼间,众仆的大呼小叫声,怪笑声静了些。他们望着巷子两侧简陋的木屋,还有那处处可见的垃圾,以及蹲在角落里的乞丐。一时间都明白那胖子为什么一听到他们问罗巷,便没有了好脸色。
这地方,不像是有身份的人居住的。
好一会,尚叟的声音传来,“女郎,怎么走?”
陈容的声音依然清澈平静,“说是在第三巷。到了你问一下。”
“是。”
车队继续向前驶去。
这时刻,两侧的木屋中,不时的顽童发现了这支车队,当下,他们一个个指着陈容的马车,叫道:“有贵人来了,有贵人来了。”
他们的叫声,惊动了屋中的大人。一个个衣衫修洁,在不显眼的地方有几个补丁的妇人汉子走了出来。他们朝着陈容的马车细细地一瞟,便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倒是那些顽童,这会已是三五成群地跟在车队后面,一边哄笑着,一边好奇地望向陈容。
不一会,第三巷到了。
刚入巷口,众仆便看到一处府第。这府第与外面的房屋一样,都是木头建成。大小约十五间屋,围成一个四方形。而在大门旁边,还有两个小木屋。此刻仆人望着那大门的上方。那里,一块牌匾上刻着‘陈府’两字。
陈府?众仆齐刷刷看向陈容。
而这时,陈容已掀开车帘,她跳下马车,轻声道:“到了,便是这里。”一边说,她一边朝大门走去。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木门大开,一个脸型瘦长,下巴略尖的二十五六岁的儒士走了出来。
望着这儒士,陈容的唇颤抖了一下,她轻轻唤道:“大兄。”
那儒士一怔,慢慢转过头来。他先是一眼看到平妪和尚叟两人,然后看到了陈容。望着陈容,那儒士瞪大了眼,好一会,他小心地问道:“阿容?”
陈容连连点头,向他跑去。
那儒士还是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在朝着陈容身后的平妪和尚叟等人盯了几眼,确认无误后,他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了跑来的陈容。儒士紧紧地抱着她,颤声唤道:“阿容,我的阿容,是我的阿容啊。”叫了几声后,他回过头去,扯着嗓子叫道:“快,快去禀报,去告诉他们,我的阿容回来了。”
他红着眼眶,回过头来朝着陈容又打量了一番,笑道:“我以前就知道,我的阿容长大后定是一美人,可阿兄还是错了,阿容岂止是美人?分明已经大美人呢。”
听到这熟悉的温厚的嗓子,陈容红着眼眶,她幸福地唤道:“大兄,大兄,大兄。”直到这次重逢,她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想念这个大兄。
“诶,诶,诶。”她一连唤了三声,陈家大兄便应了三声。
然后两兄妹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是一笑。
当年在平城时,这个嫡兄便如父亲一样,对陈容疼宠有加。就是因为太宠了,使得陈容从小便不服输,还有着与她的出身不配的娇纵。
就在两兄妹笑着笑着,眼眶又有点发红时,房门处,出现了五个人影。
陈家大兄转过头去,他牵着陈容的手向他们走近,轻声说道:“阿容,父亲不在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纵使早就知道,这时刻,陈容还是红了眼眶。
陈家大兄已牵着她的手来到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妇面前,指着这个肤色白晰丰满,身材高大,方正脸型,有着几分刻薄精明之相的妇人,陈家大兄说道:“阿容,这是你的新嫂嫂,你以前的嫂嫂与父亲一道,被流民杀了。”
陈容哑着嗓子,朝着那妇人福了福,唤道:“见过嫂嫂。”
那妇人瞟了陈容一眼,转向陈家大兄,不满意地尖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妹子,用得着这么欢喜吗?还把我们都唤出来了。”说罢,她肥腰一扭,自顾自地走回房中。
随着她一走,一个小胖男孩扭着大屁股,一边朝着陈容做着鬼脸,一边叫着‘母亲母亲’地跟了上去。
陈家大兄气得瘦脸通红,他扯着嗓子正要开口,陈容扯了扯他衣袖,低低说道:“大兄,无妨的。”
陈家大兄回过头来,他对上陈容清澈平和的双眸,愧疚地说道:“阿容,大兄无能啊。”
陈容一笑,朝他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地说道:“大兄,是真的无妨。”
这个嫂嫂,她前世见过,不过那一次她来,是知道她嫁了一个大将军后,特意寻上门来报丧的……她的大兄,约在明年夏天时病死。也是那一次,她见识了这个嫂嫂的泼辣和不要脸。当时的她,在索钱不成,又知道陈容不得宠,连身边的婢女也敢出言侮辱后,当着众人便是破口大骂,那侮辱的,恶毒的,令得她几无容身之地的刻薄话,令得陈容即使重生后想起,也只愿避而远之。
这时刻,一个十七八岁的矮小妇人走上前来,她朝着陈容怯怯一笑,唤道:“阿容。”
陈容转向大兄。
陈家大兄呵呵一笑,指着这妇人说道:“妹子,这是大兄的如夫人,名叫阿菇,她性子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她。”
陈容一笑,朝着那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