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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不喜欢吃满山的灵魂,偏偏要吃血肉?”先前的鸟灵嘀咕了一句,忽然惊讶地叫道,“今天怎么没见巧巧来?”
“不知道,一整天都没见它了。”其他鸟灵们七嘴八舌地回答着,“它不会像以前那些家伙一样失踪了吧?”
“那个馋嘴的家伙,也不知飞到哪里打野食去了!”醍醐恨恨地骂了一句,“老子饿死了,先吃了——云生,你干什么拉着我?”
“醍醐你又这么急,今天断断不能让你先下口,否则这个血食又让你一下子就啄死了!”叫做云生的鸟灵大声道,“血食要活着的时候吃起来味道才好,等大家先尝了鲜,才能轮到你。”
“老子爱吃哪里你管不着——想打架么?”醍醐怒道,接下来便是一阵羽毛扑动的嘈杂声音。
“算啦算啦,若是被恒露姐姐知道你们打架,大家都要受罚。”有鸟灵出来打圆场,“一起吃好了!”
扑啄的声音渐渐平息,连呼哧喘气的声音也被鸟灵们欢快的争夺声音掩盖过去:
“手臂上的肉最好吃,留一点给我!”
“哎呀你不要先啄胸脯,万一死了血就凝固了!”
“嗬,居然还敢用眼睛瞪我们,不知道我最喜欢吃活人眼珠吗?”
……
撕扯和吞咽的声音中,渐渐传来路铭越来越大声的惨叫呻吟和铁链的频繁碰撞,虽然顾忌着季宁而拼命压制,仍然如同千万条毒蛇透过遮蔽钻进听者的耳朵,啃噬着他的意志。季宁恨不得用手臂堵住自己的双耳,不要再听见这场恶魔的盛宴,却只能紧紧咬着嘴唇不敢稍动,满嘴都是血锈的味道。
眼泪忍受不住地从季宁的双眼中滚滚而落,光是在一旁聆听就已经让他如同身处地狱,而那个身受其苦的人又是怎样痛不欲生,何况这种场面日复一日,已经持续了五六千个日日夜夜!冰族人啊,你们是何等残忍,居然想的出这样恶毒的惩罚,让人连死亡都觉得是无上的慈悲。
不知不觉中,季宁的手指已经深深地扣入身下的泥土中,似乎只有指尖的疼痛才可以提醒他保持清醒。每一秒钟都如同一万年那么长,让季宁怀疑再多听一会儿,他的神志就会完全崩溃。
终于,仿佛宇宙到了存在的尽头,挣扎和痛呼之声渐渐微弱下去,让季宁抽痛的心最后狠狠地沉下,连指甲的断裂也没有感觉到——路铭,已经断了气。
“真是宝贝,明天又能自动复活,永远也吃不完。”一个鸟灵意犹未尽地打着饱嗝,感叹道。
“那当然,否则恒露姐姐怎么会接受了冰族人的条件。”叫做云生的鸟灵舔了舔嘴唇,“不过害我每次看到沙漠上那些冰族人时都干流口水,却又得忍着不能下手。”
“是啊,特别是那个长得最俊俏的冰族人,想必滋味是很好的……醍醐,你今天怎么又不给这个血食穿衣服了?你还没吃够吗?”
“我突然发现,不穿衣服更方便我们吃啊。”醍醐也笑了起来,妖魔的笑声在季宁耳中丑恶不堪,却不得不庆幸没有鸟灵会来掀起丢在山洞角落里的衣袍。
“你现在才发现?醍醐,你真是个白痴。”鸟灵们说笑着,陆续走出洞外,腾空飞去。
一直到周围已经寂静了很久,季宁偷偷掀开了遮蔽的衣袍,才发现身下的岩石和泥土被自己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他僵硬地站起来走到路铭所在的洞壁前,蓦地一口咬在自己的胳膊上,才止住了立时就要爆发的悲痛叫喊。
此刻,他的眼前,已经没有路铭,只有一具被铁链锁在洞壁上的白骨。
非常干净的白骨,连血滴都被鸟灵的尖舌舔得干干净净,在幽暗的夜色中发出怵目的光。然而在肋骨环绕的胸腔内,却仍然保留着一颗完整的心脏,轻微地在一无所有的胸腔内跳动。心脏正中嵌着一颗白色的珠子,晶莹的光在珠面上流转,轻盈如云,仿佛把生气透过包裹它的肌肉血管一层层地扩散而去。
记起路铭的吩咐,季宁含着泪伸出手,摘下了这颗仍旧跳动的心脏。他的手掌感受到心脏的柔软和温度,就像路铭还未死去。狠狠心,季宁取出防身的小刀,剖进那颗鲜红的心脏,挖出了里面镶嵌的白色珠子——非常莹润的珠子,连一点血迹都不曾沾染。
仿佛脱离了供给血液和生命的依靠,残缺的心脏在一瞬间黯淡枯萎下去,皱缩、干瘪,最终化为一堆尘土,混入了空寂之山的泥土中。
季宁知道,路铭是再也活不回来了。他的生命,终结在自己的手中。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身后的寂静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尖利、扭曲、带着刺入人心的恐惧和厌恶,那,是恶魔的声音。
季宁惊恐地转过身,下意识地将小刀护在胸前,在这一瞬间,他心中涌过的竟然是“自杀”这个念头。
眼前是一张典型的鸟灵的面孔:惨白如雪的肤色,黑而深的双瞳,鲜红的嘴唇边还残留着方才食人留下的血迹,让整张脸在身后黑色羽翅的衬托下更加阴森而邪恶。它冷冷地看着面前惊惶失措的季宁,后者受不了这种带着猎食意味的残酷注视,后退了一步,正好靠在了路铭的尸骨上。
“你来空寂之山做什么?取不死珠?”鸟灵看着季宁,冷笑道,“我一开始便知道那堆衣服下面藏了人,只是好奇你究竟要干什么,才没有揭穿你。”
“我来,是为了取山顶的泉水去救人。”季宁好不容易可以说出话来。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吧?居然敢冒死跑到空寂之山来。”鸟灵见季宁点头,正要再说什么,身后的黑暗中却再度冒出一个尖利的声音:“醍醐,见一面分一半,这个血食我也有份!”
醍醐,原来面前这个鸟灵就是醍醐!季宁刚有些庆幸,冷不防醍醐的身后转出一只同样的鸟灵来,它贪婪地笑道:“怪不得你落在后面,醍醐,你可不能吃独食啊。”
“云生?”醍醐皱着眉头看了看不怀好意的同伴,又看了看面色惨白的季宁,忽而笑道,“好啊,既然你来了,这血食我们就分着吃吧。”
“好,反正刚才我也没有吃饱。”云生走上来,伸出尖利的爪子就向季宁抓去。
“慢着!”醍醐抢上一步,拦在云生和季宁之间,冷冷地道,“怎么说也是老子先发现的,老子先动手才对。”
“好吧,你先吃。”云生掂量了一下自己和醍醐的实力,后退了一步。
“这里黑乎乎的,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把这血食拖到山顶去,观景吃肉,你看如何?”醍醐悠闲地道。
云生犹豫了一下,最后新鲜血肉的诱惑还是战胜了它的不耐烦,终于点了点头。
醍醐伸出尖利冰冷的爪子,抓住了季宁的手腕。季宁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蓦地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暗示——别害怕。他疑惑地望向醍醐妖异的脸,看到那漆黑的眼睛朝他轻轻眨了几下。
果然,方才他读出的心思没有错,醍醐是在提醒他自己是友非敌!季宁的心头重重一震,难道自己的读忆术渐渐恢复过来了吗?可即使是这个貌似心存良善的鸟灵醍醐,方才也毫不留情地撕扯吞食了路铭的血肉,唇边还留着路铭的血迹!无论如何,它始终是食人的恶魔!
正怔忡间,醍醐已经将季宁扯来负在背上,跟随在云生身后向着空寂之山遥不可及的山巅飞去。如果是五年以前,季宁恐怕早已挣扎着要逃离这个食人恶魔的掌控,甚至不惜动用太史阁令凭上最后的力量。可是现在,在经历过那些艰难的岁月后,他早已将生死看得淡泊,反倒有了随行的勇气。于是他安静地坐在醍醐的背上,手中紧紧地握住那把锋利的小刀,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用它割断自己的脖子。
“将不死珠含在舌下。”向上飞了一会儿,醍醐低低地提醒季宁,“小心别吞下去。”
不用醍醐提醒,季宁此刻已经感受到一种怪异的痛楚,越往高处飞,这种痛楚越是清晰,就像要把他的灵魂生生剥离一般。他一手紧紧抓着鸟灵黑色的羽毛,一手取出那颗不死珠,小心翼翼地含进了嘴里,压在舌下。
灵肉分裂的痛楚渐渐缓和了,季宁这时候才可以静下心来感受身下鸟灵的气息。他试着触摸醍醐的记忆,扑面而来的却是千百个怨魂的痛苦、诅咒、癫狂和挣扎,这些比空寂之山还要黑暗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而来,如同利剑一般刺入窥探者的脑海,让刚刚恢复了一点灵力的读忆师猝不及防地抱住头,惨叫了一声。
“记住,不要试图窥测鸟灵的记忆,没有人承受得起。”醍醐侧了侧身,使劲扑腾了几下翅膀,稳住季宁差点摔落的身子,“坐好了。你看看落下去的结果是什么。”
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