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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媛淡定的吩咐人侍候更衣,一身不素也不艳的打扮走了出去,才出门就见一个面色俊秀的少年立在那,挡住苑儿、帆儿,上前道:“阿郎院子里怕人多,请少夫人单独随小的前往。”
廊庑下挂着红灯笼,风乍起,吹的激烈的摇晃,少年脸上的影子明灭难辨。
虽然苑儿、帆儿心下担忧,戚媛还是点了头,道:“前面带路。”
戚媛的紫玉院旁边有个小园子,一直向北有片高坡,据说买宅基地的时候就因为坡地面积大,谁也不愿意留这块地,宅子的最初主人虽买下来建了稀稀落落的六个院子,坡地处却没怎么好好规划收拾,以至于草长莺飞,树木特别茂密,到了宋氏手里也没花力气在这上。
宋二郎因长年病体不愈,宋老夫人便闹中取静在坡地建了一栋房子,此时宋二郎就住在这里。
自称叫小童的少年,面色似长年不见光的苍白,声音低哑,路上简单的对戚媛介绍了几句,而后顿了顿,道:“阿郎五年前突然得病,此后时好时坏,今年才过了年就起不来榻了,如今身子沉重,一整天常常都闭着眼,少夫人……。”
戚媛停下脚步看他,小童抿了抿发白的唇角,恳求道:“少夫人陪在阿郎身边罢……用不了多久的……。”
戚媛听的心沉,没有人愿意观看死亡的过程,面对生命的流逝,她想到的是比冷更让人发抖的黑暗,她曾经就在这样的黑暗里苦苦挨过。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用竹篱笆拦起来的小院子,淡淡道:“我会的。”
来到一小角篱笆门,小童推开门请她进去,戚媛顿了顿脚,回头向远望,整个宋宅漆森一片,深秋满目枯枝败叶,一阵风吹过,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萧索,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宋老夫人在屋子的正厅端坐,戚媛一进门先拜见了老夫人,宋老夫人面色很沉静,盯着戚媛从头到脚的看了不下十圈,一旁的下人没一个敢出声提醒的,时间久了,她的手脚都有些酸麻起来,毕竟伤势还没好彻底,后背开始透汗。
“你母亲……什么时候去世的?”宋老夫人终于收回视线,让人端了月牙凳给她坐。
虽然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可她竟然有点怕这位老夫人,礼貌的屁股只搭了个边,静了静,回道:“儿年幼,已经记不清了。”
第026章 病故①
宋老夫人微微垂了一下眼皮,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招呼她喝茶。
戚媛端着茶,只抿了抿唇边。
“平日喜欢吃什么茶?”
大周的茶会放些盐、糖、果子一类的东西进去,喝起来很怪,戚媛下想了想,还是如实回道:“儿喜欢饮白开水,解渴,含在口里不黏腻。”
闻言,宋老夫人一阵愣神,含糊不清的动了动嘴角,似乎在说什么和阿久一样,眼神渐渐暗淡下去,整个人旁若无人的陷入了思绪中。
贴身侍婢簪珠、璎珞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来,安静的侍立左右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小童自里间急慌慌的冲出来,哽咽的扑到地上抓住她的脚踝,“少夫人快去看看吧,阿郎……阿郎他……。”
戚媛皱眉,尴尬的站起身,想抽出脚,不想这瘦弱的少年手上很有力,怎么也抽不动,没一会儿她鼻尖就冒了汗。
宋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小童,朝簪珠使了个眼色,簪珠连忙上前去拉小童,“快起来,成何体统?!”
脚踝一旦得到解脱,戚媛立时向后退了几步,与情绪失控的小童保持一定距离。
宋老夫人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眼神闪烁不定。
一直未开声的璎珞默默上前,“老夫人,您看……是不是先让少夫人见见阿郎?”
簪珠似有些疑惑的看了眼璎珞,随即又快速的收回视线。
宋老夫人置若罔闻,稳稳端过茶盏,淡淡的抿着,一时静若无人的室内只能听到老夫人满是褶皱的嘴唇上下翕合的声响,杯口腾起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表情,戚媛只静静的扫了眼便看向别处。
时间难捱,小童的脸色越发苍白,突然就听里间摔破瓷器的声音,在诡异的安静里炸开,小童随即软倒在地,簪珠与璎珞齐齐向里间望去,戚媛却没动,视线落到宋老夫人形若枯槁的手,虽然老夫人面色无波,但微微抖了一下的手指已然出卖了她的情绪。
宋老夫人的茶杯终于落回桌案上,闲适的整理了一下并无凌乱的袖口,淡淡道:“你去看看二郎罢,老婆子禁不住折腾了,五年,又一个五年……累了。”她一起身,簪珠、璎珞熟稔的扶住她的手。
戚媛低头恭送,“老夫人慢走。”
“少夫人!”袖子被人猛劲拽了一下,她低头见是小童跪在地上仰头,满眼哀求。
戚媛没有为难他,温和道:“先放手,我进去看二郎。”
小童像触电似的连忙放开,起先一步爬起来给她掀帘子。
宋二郎的房里出乎意料的没有汤药的味道,窗案上摆了一支白瓷花瓶,淡淡的菊香萦绕鼻端,满目素雅的摆设,卵青色帐帘卷起,冰蓝的褥子上静谧的躺着一个人。
他就是宋二郎么?戚媛小步的上前看去。
第027章 病故②
乌青的面色,形容销瘦,掉的稀疏的头发干净整齐的被木簪子挽住,白绸直倨,腰系银带,玉佩斜里垂下。这个男子五官已经脱相,很难看出他就是曾经的治久城第一俊俏郎君。
他呼吸很浅,浅的看不出胸口的起伏,销瘦而虚弱。
戚媛望着他,好像看到了生命正在从他身体里一点点流逝,一个看不出美感的男子,给人的感觉依旧是干净,许是夜色的衬托,静谧中是那种无法忽视的死气沉沉。
“你……能听见么?”她慢慢跽坐下来,心头复杂的握住他垂在一侧的手。
宋二郎的眼皮动了动,似在努力,半晌缓缓睁开,纯净的黑眸不像一个要死的人,无声的看向戚媛时,眸光流转,刹那间芳华绝代。
戚媛微愣,就听他无声的掀动唇角。
小童连忙上前,转诉宋二郎的话,“你母亲还好么?”
心中疑惑,为何接连宋老夫人与宋二郎都问及戚九娘的母亲?但她没时间细想,实事求是的回道:“她已经去世了。”
真的是奄奄一息了,他清浅的呼吸稍稍起伏,就让人揪心的害怕下一秒咽下了这口气。
许是事先宋二郎交代好的,一直守在一边的小童伸手就去解宋二郎的腰带,秀气的不比女人大多少的手在宋二郎小腹下摸索。
虽然是将死之人,戚媛还是礼貌的撇看脸,仰头间,就见侧面墙上有一幅人物肖像图,画上那个蔚然浅笑,墨发绕颈的男子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看轮廓与宋二郎有几分像,顿时明白,果如世人所传,宋二郎独世殊艳,似妖似水,既有明媚动人的顾盼流转,也有气质卓绝的清雅脱俗。
若一定再选个人出来作比较,似乎只有戚七郎了,然而戚七郎的清幽,与他之间,似乎还显得有些动人不足。
小童在宋二郎的衣衫里翻出了一个竹管,大约一指节长,很细,递给戚媛,“这是阿郎要交给少夫人的。”见她接了,面露疑惑,又加了一句,“里面的东西妥善收好,会有人来取。”
这就更让戚媛不解了,而且临死都放在身上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为何要给她?
什么还都没来得急问,突然就被小童紧紧抓住了手腕,“阿郎……阿郎!”哑了般张着嘴大叫,声音却压抑的听不到一丝响声。
窗外林中鸟雀扑簌簌飞起,影子投在窗纸上,宋二郎的面容渐渐变的僵硬,一股寒气自脚底窜起,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手指就这么顿在了那。
清浅的鼻息没了。
她扭头,画上的宋二郎依旧姿容绝艳,煜煜别样的笑望红尘。
这一晚戚媛没能回紫玉院,宋二郎还躺在榻上,恸哭的小童被人架了出去,宋老夫人的意思,让她尽一个妻子的义务,陪着已经死了的宋二郎过完洞房花烛夜。
第028章 七孔流血
大约丑时,戚媛发现宋二郎不对劲,放在他头顶的招魂灯明灭不安,宋二郎僵硬青白的面皮以秒的速度变黑,紧接着鼻孔、眼角、嘴角开始向外渗血。
她再经历过死亡也会害怕,何况这样的惨状是她没见过的,忍不住尖叫,要不是习惯性捂住嘴,只怕没一会儿全宋家的人都要被叫醒。
怎么会这样?
她听说过七孔流血,下意识的看向耳朵,两条发紫的血线正在流出,不是大剂量的出血不止,七道血际在宋二郎犹如僵尸般的脸上狰狞着。
七孔流血,必然是中毒身亡!
谁下的毒?何时下的毒?目的何在?就连宋二郎在娶她这一日死都透着渗人的诡异,戚媛发冷的身子不住的